这场雪,真大。
好多人都玩儿疯了。玩儿病了。玩儿得受伤了。下午刚刚又听说,有个女孩儿还玩没了命(此消息未经官方证实,不过,下午去白马寺,确实看见警车巡逻了)。唉!这就有点过了。
都怨那个“曲率”坡。我很遗憾,大家都不说“菊绿”,而说“曲率”。曲率就曲率吧。
曲率坡,是我们小时候,下雪天玩儿的游戏之一。之所以说“玩的”,不说“喜欢玩儿的”,是因为下雪了,一切都欣欣然睁开了眼,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更喜欢和最喜欢。
雪天里,除了玩儿曲率坡(其实,玩曲率坡会受大人呵斥,怕磨坏了裤子),还有别的。比如:
没有坡的地方怎么办?当然,要说山西没有坡,那也没人信,再说,这也给我们山西人丢脸。不是有句话说嘛,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吕梁。关键是那坡,不一定就在你眼跟前。就好比,你家过去住在人民广场小东关,你出门就没有坡,要曲率坡,还得走到塑料厂大坡。你家现在住在凤鸣小区,你曲率坡最近也得走到泽州公园或者那个什么杰小区,才有刺激的大坡可以曲率。怎么办?可以打雪仗。奇怪,今年没有人打雪仗,都在曲率坡。打雪仗,如果是单打那就不说了。如果是多人对打,你就得有分工,管制造的,只管团雪球,管运输的,只管运雪球,管发射的,只管扔雪球。如果混战,那就柿子捡软的捏了。再比如:
有没有文雅点安静点的游戏呢?除了两军对垒舞枪弄棒?有啊!怎么能没有呢!比如在雪地里发呆。你笑了吧!边笑边说发呆也叫游戏啊!当然了。我们村那时候有个光棍儿汉,一下雪就在他家门前路上站着发呆。开始我们觉得奇怪,还慢慢蹭他身边看,围着他转圈。他只是发着呆,并不理会。慢慢我们也觉得没趣,也就散了。还可以在雪地上胡写乱画。这个,人多的时候,无状。或者花儿朵儿,或者小鸡小猫小狗。比着画,小鸡最快四笔画成,还有口诀。一个人时候,有的人,一不小心,就暴露出自己的心思。比如,恨某人,就写她父母的名字。有时候也未必是恨,这个很难说。别以为小学生单纯。他们可复杂了。他们最大的麻烦,就是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们的复杂,都笑他们幼稚,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复杂。只不过那是另一种复杂。明明人小,心思也是满满的。也有直接写某某某大坏蛋的,边写边念念有词:某某某大坏蛋,偷吃了中国大米饭,不给中国好好干,坐上飞机的噜噜转……我就特别喜欢在雪地上乱画,最得意的作品,就是捉来一只老母鸡,举着它爪子,直接在地上点梅花。
雪天最开心的,是晚上睡觉时候,还没有下雪,早上一推门,只见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那真是天大的惊喜。天上雪还在静静地落,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你不由自主会倒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吐出来,似乎怕惊扰了什么。那种通体的清凉感,恰到好处。然后你出门,一步一个脚印,走几步回头看,一排足迹那样清晰,好看。或者,你会变换姿势,走出一堆麦穗,倒八字。或者,你手里会拿一根树枝,一边走,一边在身边画出一个个竹叶,和你的脚印相印成趣。或者,你也会忍不住侧身,顺便在随便什么地方啄两口,——猪圈?茅厕?碾道?晾衣绳?——总是容易够得着的地方。呀!好吃!还有那直透到心里的那种凉。端得是,心底微凉岁月好!真好!
如果路上,你碰到了什么人,你也避免踩到他们的脚印。你要走在新鲜的雪上。雪,松软的,踩上去都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一场盛宴。
前几天人都玩疯了。而且疯的,都是成人。朋友在泽州公园曲率坡。给我打电话说,快来快来!千万不能辜负了这场雪!说着,还直喘气。玩儿得真够疯的。我答应着,却没有去。似乎再也玩不起那样的游戏,只合在雪地里走走。或者,竟是对此情此景,只要心到,人便到了。
只是她电话挂了,那句不可辜负,却留在脑子里久久不去。为什么不能辜负?多年不遇,所以不能辜负?如果天天碰面,就可以辜负?
要是雾霾也十年八年才来一回,我们会不会像迎接雪一样,欢欣鼓舞,倾城出动,在雾霾中,深呼吸,嘴里说着,最深的爱,是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却还是不知道我在哪里。
莫非,这就是雾里看花的浪漫?
莫非,这就是久待不至的渴望?
莫非,这就是相忘于江湖的遗憾?
这样把雪和雾霾放在一起,会遭人骂的。胡诌,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