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年前，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
那个冬天，我盖的被子长度远远短于我身体的长度，学业的压力像座大山死死压着我，但我承认这些都不是我觉得痛苦的原因，而是孤独，我完全找不到与外界联系的切口，所以日子显得格外艰难。
一天早上，我背着书包去学校，边走边用手机读一本，我朋友推荐我的一个法国人写的书。那是一本人与动物之间关于羁绊的书，但我固执的认为那就是一本写人与人之间有关羁绊的书。
动物是不会说话的人。
就在那时，我听见路边轻轻“喵”了一声，像是有人叫我。寻声，一只小猫瑟瑟地蹲在一个泥土罐子旁边，没有丝毫的“怜”气。要不要靠近它，带走它，我犹豫起来。它似乎也在试探我，用前面的小脚捋了捋嘴边的小胡须。我蹲下来看它，觉得这只小猫与众各别，我们不像偶遇，倒似早有约定。它亦步亦趋，迈着猫步，绕着我脚蹭来蹭去，虽然浑身脏脏兮兮，但满眼都是那个物种特有的傲气。
犹豫之下，我还是把它搂在了怀里，抱回住的地方，把它暂时安置在一个小纸箱里。我想我与它这生的羁绊算是结下了，陪伴一天，彼此对双方负有的责任便加持一天。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相继给它洗了澡，带它看了宠物医院等，它比我想像的健康，我很安心。
起先，我们各自都小心翼翼，试探性的靠近，又返回到各自领地，都留有很大余地。慢慢地，我小心的喂养它，准备它喜欢吃的鱼粉、肝粉，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近了。
它对我放下了长久的戒备，每每回家，打开房门，它就快速地冲到我脚边，对我撒起娇来，咬我的裤腿和鞋带。甚至我做作业到很晚，它都还陪着我，要么绕着我走圆圈，要么跳到我怀里，窝在那里，眨着大眼睛。同时我也发现它很多时候很胆小，有些自卑，我不在的时候它甚至连我的卧室门也不出，我不知道它经历过什么，心里好像留下了创伤。我在心里默默的留着意。
我们就这样互相影响着彼此。
二
秋天的时候，我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读大学了。我不可能带着它。但我经常透过视频，知道家里人把它照顾的很好。这样说，不如说它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毛色光滑柔顺，体形丰腴，颈脖里也多了一条粉色的项圈，很是可爱。母亲说，每次视频前，都要对它精致的打扮一番。她知道我异常疼爱它。但它是否如我偶尔看到的那样，生活的很好，还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又过的很艰难呢。太远了，我不可能了如指掌。
我只能在电话里，向家人好好叮嘱询问，无力地担忧。
三
大三正在准备各种证书的时候，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被告知，宠物医生建议，给小猫做绝育，家里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这样的电话，来的突兀，我一时无法回答，只有稍稍权衡才能决断。我想如果我的小猫做绝育，那它就会彻底失去做母亲的权利，但如果不做绝育，一年几胎下来，它的身体状况肯定会急剧下降，加速它的器官老化。
我才不要那样的事发生。
我那些固执偏激的想法，很容易在这样的时刻蹦跶出来：“那些该死的公野猫做了绝育不就好了吗？这样就不会出现乱搞乱生的情况了。”我欣喜地拍拍脑袋，这样我的小猫就可以长久地陪在我身边了。晚上我打电话回去，内容大概是，小猫不做绝育，好好照看它，发情的时候不要让它离开房门即可。
四
毕业前夕，那天白天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整天惶惶不安，感觉坏事就要降临。果然，晚上家里打电话讲到，小猫近日发情态势甚于前数次，独自打破了卧室玻璃窗户，离开了，应该不会回来了。突然我头脑里响了一个焦雷，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多年的一个器官被人挖走了。我勉强回过神来说，好，知道了。
我的小猫离开了我，我们失去了彼此。这必是我没有好好陪伴它的后果。这七年一直是它在陪伴我，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它给予了我其他任何人均不能给予的安慰和鼓励。从此再也不会有如此小猫者，这般无欲无求地陪伴我了。我除了慢慢去习惯和适应，伤心难过均无意义。
有什么办法，这是它的权利。我只愿它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能独自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