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夜航西飞》与《走出非洲》
从表面来看,《夜航西飞》是独立女性的自传,应该比拍过电影赚人感动的殖民居住者的自传,更能让现代女性认同,但是正相反。
《夜航西飞》里最让人感动的一段是作者在开飞机时独自遇险并克服难关的那一段。她凭着求生本能想要马上驶离“水底”,但是理性却冷酷地抓住了她,制止了她的愚蠢行为。因为理性一直是她的舵。所以逃生不是侥幸,是她半生用理性累积的成就,即使遇到陌生的灾难,她也能够相信自己的潜在的直觉。那个直觉就是她灵魂的刻印。她就是一个机警的猎人而非逃跑的猎物。
他父亲选择把她当作骑士来养,她在非洲长大时以勇士自许,在她养狮子和养赛马的过程中,她的自尊也是勇士级的自尊,包括她对自然界权力秩序的认同。那种冷酷的认同,她要征服比她更强的猎物。而且她认为对野兽来说,无论被猎还是狩猎,都是自然的。所以她带着白人同胞去狩猎非洲野兽,她不觉得那是残忍的事。有个政治笑话说,某政客可以把自己的祖母推到车轮下。如果她喜欢的狮子不服从她,她也许会做类似的事。与此同时,她又认为自己对狮子(或赛马)有一种独特的忠诚,并相信狮子也会忠诚于她。她相信狮子和赛马是杰出的优秀的,只要一个成功的契机,正如她一样。
让她开民航飞机?那不是她向往的事。她认为文明人必须要保存一些野性。与此同时,她也有她的伯乐,无私地帮助她,协助她成为最优秀的飞行员。或许,她更愿意活在勇士邻居和伯乐的注视里,她想要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她说即使存钱一世也没钱买下自己飞过的飞机,的确很可怜,但是被白人狩猎的非洲野兽,难道不可怜?对他们来说,那只是娱乐,对它们来说,是死亡。
《走出非洲》的作者看待仆人的眼光,有点宝玉看丫环们的意思。对她来说,仆人们不是工具上的价值,而是作为人的价值。仆人们看她也不是仅仅当作一个老板。她所创造的氛围,让他们愿意在她离去后,仍然聚在一起。甚至非洲老人们远道而来想为她跳舞。不是因为她施了什么恩惠,而是出于眷恋。一位白人朋友想送她戒指又怕她随手送给仆人,也表明了在她心目中,仆人们是值得这样去回报的(不是所有仆人)。而其它的白人会舍不得。
有一部小说讲一位美国女在沙特生活后来因战火而回美国的故事,就很看得出区别。她喜欢沙特什么呢?即使把沙特换成别的国家又有什么不同呢。她其实是生活在自己的空中花园里。她哀悼的只有自己。所以你无法从她身上学到任何东西。因为她不打算从外界摄取任何东西(弥补自己灵魂的东西),她不想了解别人(陌生人)是怎样生活的:靠什么支撑自己,或是有什么优点。
也就是红楼梦中说的,“写了些小才微善的女人,又没有蔡女班姑之能,写她们有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