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这一觉,睡得好沉、好沉。
在梦里,她见到了爸爸。
她像小时候一样搂着爸爸的脖子,一个劲地追问:爸爸,爸爸!你跑哪儿去了?这么久了,我都见不到你,我好想你!
爸爸笑着没说话,轻轻推开她,一步三回头地转身走了。
她光着脚丫子,拼命追上去,爸爸!爸爸!别丢下我!你带我一起走啊!
使劲追都追不上爸爸,她摔倒在地上,膝盖破了,流了好多的血……
她哭着喊着,爸爸!你回来啊!
……
“依依!依依!你醒醒!”像是妈妈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过来。
依依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环顾四周:白的墙壁,白的床单,白的枕头……
这难道是天堂吗?她是死了吗?所以才看到了已经过世的爸爸。
“我是死了吗?”她喃喃自语。
一双温暖而又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依依!我是妈妈。别怕!别怕!你还好好的活着。”
她扭动脖子,想看看妈妈,可是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头痛,全身每个细胞都痛。
”妈!我这是在哪?我究竟怎么了?”
“你……你受伤了!这是医院,你昏过去三天了。”妈妈抽泣着说。
我昏过去了?
程子良……这个名字猛地跃入她的脑海!
火车站……两人紧紧拥抱……一起做饭……缠绵悱恻……陪她坐摩天轮……黎太太……借条……黎志平……
这些片段,倒带一般,清晰重现。
“妈!程子良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妈!你让我见见他吧!”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头晕目眩,妈妈赶紧按住她,让她重新躺好。
“妈!求求你告诉我,程子良去哪儿了?”
“孩子!他……他今天回深圳去了。是他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们碰上了歹徒,你受伤了……
也是他送你来医院的,住院费也是他掏的。我可怜的孩子,你太遭罪了!”妈妈老泪纵横。
原来,程子良是这么说的。说到底,他还是不愿说出残酷的真相,雪上加霜的刺痛一颗妈妈的心。
“妈!我全身都疼!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残废了?”
“菩萨保佑!你是因为脑震荡昏迷了,全身是伤!好在医生说全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那些挨千刀的,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啊?为了抢钱,把你打成这样子!
你这傻孩子,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钱给他们就是了,何苦去拼命!”妈妈心痛地数落着她。
依依扭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在医院足足躺了七天。
她打过程子良的电话,发现再也打不通了。
出院那天,妈妈从柜子拿出一只拉杆箱,告诉她,这是程子良帮她收拾的行李,她租的那套房已经帮她退掉了。工作也帮她辞掉了。
程子良还特意交代她妈妈,一定要把依依带回D县去,在那找一份工作,别再回郦城了,留在这不值得。
依依神情呆滞地拉开行李箱,衣服上面赫然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上面写着:依依亲启。
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封信,整整一万块钱,还有……那张她签了名,并且摁了手印的十万元借条!
她颤抖着拿起信笺。
秦依依,我至爱的人!
别嘲笑我用这样的称呼,至少在这之前,你在我心中,一直是!
可是,今后呢?没有今后了……
我不是唾弃你甘愿被一个老男人包养。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也有你的贪心,跟我当年抛下你娶了别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都想走捷径。唾弃你,也就是唾弃我自己。
你也许很吃惊,为什么我可以帮你把借条拿回来了,为什么穷困潦倒的我,还能帮你交住院费,还能给你留下这一万块钱……
秦依依,我同样的,还是走了捷径!
那个老女人气急败坏,一方面恨不得毁了你,一方面恨不得睡了我,以此来羞辱你、羞辱她老公,满足了她自己的情欲,也平息了怨气,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我跟那个老女人做了一笔交易:
借条作废,住院费由她负责,一万块钱是她赔偿给你的营养费;车子她开走了。她此后不会再报复你,我们也要放弃报警,离开郦城……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足以让你对我彻底断了念想的事,秦依依,你永远给我记住了!
那个老女人,给了我……50万元补偿金!我拿着这笔钱回到深圳,会找人合伙做一个小小项目投资,重头再来。
秦依依,我做了3天的鸭!一切的怨孽,就此扯平了!
别想着我!别再联系……永不再见。
我们是一样心有贪念,想走捷径的人,我们痛着彼此的痛,承担着彼此的耻辱。
所以,我们回不去了……
我爱过你,那个穿着鹅黄色短裙、扎着马尾辫的、蹦蹦跳跳的秦依依……
愿你此后安好!
你曾经的程子良
依依微笑着,把借条一点点撕碎,用力向空中抛洒,洒落一地。
而后,她跪在地上,慢腾腾再把碎片一片片捡起,丢入垃圾桶中。
她肩头耸动,泪湿了面前的地板……
妈妈惊慌失措地搀扶起她,“孩子!你疯了吗?”
“妈!我们回家吧。”依依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平静地说。
是的,选择走捷径的人,膝盖骨是软的,即便踏上铺着昂贵地毯的路,终究有一天,也会摔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别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你今后的人生,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你费尽一生,也挣脱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