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便宜,这个花菜真的好便宜,要是在我们哪儿,我一定要多买点儿回去,太便宜了!”从东曲江社区的早市出来,老妈几乎一整天都在念叨同一件事儿,为了回家再也买不到那一大卡车一元一根的新鲜花菜而感到深深的惋惜。这不,她从厨房出来,双手一拍,皱着眉,摇着头,无限可惜地望着我说:“燕娃子,这个花菜真的是便宜啊!两块钱买了两个,还这么新鲜。”
一旁刷墙的老爸闻声停了下来,扭过头瞄着我妈,似笑非笑地应和道:“要是在我们那,你是不是准备把那一卡车都买回去,然后天天顿顿吃花菜。”
“哈哈,你这个怂……”说着就惯性似的小跑过去,跟往常一样,伸长脖子盯着目标对象,左手拳头一捏,右手伸出巴掌,在老爸的手臂上拍了一下,象征性地对老爸的语言“攻击”做出“报复”。
老爸也不动,就那样含着无奈又怜爱的笑意看着老妈。平日寂静的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声爽朗的笑音,笑声碰到刚刚刷过的暖黄色的墙壁上,拼出了幸福的味道,离开家这么多年,忘了多久没有觉得内心如此温暖了。
爸妈来西安这几天,几乎天天下雨,好在最后两天天公终于作美了,收起了藏雨的水壶,露出了一丝晴意。于是,我左手挽着爸右手挽着妈,无不欢快地去了大唐不夜城,我心想:“九天阊阖开宫殿”,也不及长安灯火不夜城,选这个景点让二老转转肯定不会错的。事实证明,闺女的决定是对的,大唐不夜城流光溢彩的灯光,沿街两岸稀奇古怪的小商品店,还有哪些光怪陆离的表演,形形色色的游人都深深地吸引着他们,那一刻,父母像极了小时候的我和弟弟,对所有陌生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一会儿跑到哪儿,一会儿又跑到这儿,一会儿拿起了一面复古的镜子照一照,一会儿又拿起孙悟空的头冠比划比划,不一会儿又玩弄起了挂着铃铛的小背篓……我的麻烦就来了,一会挽着爸去找妈,一会儿牵着妈,爸又不见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好似雨天搬家的蚂蚁,我真担心一不小心就在往来的人群中弄丢了他们,当时,真想拿着几根绳子互相绑上,牵着走。
行径途中,我们仨讨论如何给在家看门户的老弟和弟妹及未出世的新丁买点儿啥礼物回去,转来转去,觉得没什么可以买的,我太了解节俭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他们不太愿意在无关紧要的娱乐道具上多花钱,对他们自己更是如此,若是爸爸要为老妈买一只漂亮的钗环,老妈会连连摇头说妨碍干活用不上,不买了;妈妈若说给爸爸买两个桃木拿在手上玩儿,老爸会皱着眉头说:“嗯,那门个,有啥子好玩的”。
不过这次大家达成一致要买挂着铃铛的背篓,因为未来孙子(女)可以用来储藏玩具。
走到大唐不夜城的尽头,老爸说饿了。因为时间太晚,大唐盛世附近的餐厅都歇业了,于是,我带着爸妈从唐城墙遗址公园穿过,准备去大唐芙蓉园的饮食街吃饭。那条灯火通明的街道,设计十分出彩,安静祥和的暖光灯附近都是出彩的唐诗宋词,公园里回荡着吟诵唐诗宋词的洪亮男声。
“这里一路都是诗!”我无比感叹的说道。
“先视(诗)一哈这哪儿哪有吃的。”爸爸嘟着嘴说道。
“哈哈,要得!”
回想起来,我那天真不懂事,不应该让爸妈走那么远的路,以至于后来我们在芙蓉园找到餐厅的时候,饿极的老爸一口气要了一只烧鸡,一大份儿洋芋擦擦和炒面,一个汤,这几个菜都是西安的量,我们仨你给我夹肉,我给你夹菜,一口气把饭菜吃了个底朝天。深夜十一点多,我已经很久没那么晚把肚皮吃的那么撑,还感觉如此良好。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在他们面前,我还是个孩子,尽情做个孩子,哪怕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爸妈上车离开的那天,老爸发了一张老妈的侧脸照,照片中的她望着车窗外面发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丝丝愁容,含泪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愁容。我知道那是和爸爸一样的忧心,以前担心闺女远渡重洋,在外是否安全?是否吃饱穿暖?是否开心?是否有人帮扶?是否一切顺利?现在,回到了西安,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大城市,他们很开心,觉得够得着了,可以知冷暖了。可是,这次过来一看,一琢磨,一个女孩子自己搬桌子、自己换灯、自己修理马桶、自己刷墙……一想到生病之后估计还没有人照应,愁绪又升起。
等车的间隙,爸爸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一个女孩子家该在这个地方寻一个人和你一起奋斗,互通冷暖,相互支持。你说我们这么远才能过来,你出点儿啥事儿,我们又不能立马飞过来。”
妈妈在一旁不说话,皱着眉,低着头。很多话,他们还没有说,上车的时间就到了。妈妈走在前面进了站,她走路比爸爸快很多,老爸走路慢,充满节奏感,似乎每走一步都很认真,都是若有所思。于是,妈妈总会走一段路了,回头望一望爸爸,然后等着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