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渐渐沉默,长天夜市坊也消息了,风愈发寒凉,就影子也不愿怜悯一弯月牙,任孤星点点。
小脚女人快着步走过了,迅疾得草芽子也翻了腰。微胖的身体用着一双裹足的小脚,真个像圆规。快着步走过,大概要蹬到天上去,也是轻得纳闷,不发出什么声,人的质量好似就在小脚上了,实打的软乎的布鞋,装满玲珑脚,就那么轧在地面,轧在砖沙了,来不及印下,便又去奔赴下一步,似要飞起来了。
小脚女人走着,提盏巡夜灯笼,她走得那样轻快,看着灯笼真重叫她向前栽,有如为着平衡而不得不向前赶,好让灯笼不带着身体向地上扑。
小脚女人走得真快,频率急地看不清小脚的影子,倒成了一团。小脚女人的影子,整个脱敏地游移着,却只有小脚动了。脚上稳动如山,仿佛一双足衔接个无脚雕像在逃,想跑又怕闪失,只好稳稳地疾行着。
小脚女人的面容微黄,微微带点笑,岁月的眼眸里映着智慧的朴实。脑后挽了妇女髻和着发簪,自有凡俗的端庄素意。衣面打过补丁但永远干净,带着一天的灰尘接受风的淡薄。
小脚女人坦然自若,爱极了小巧的男人是看不到挤压缩骨的痛苦的,血肉模糊的玲珑,是让时代笑的,含了泪的风雨,在彩虹背后。
小脚女人快着步走过了,走过清清街道,走过垒垒砖墙,走过昔昔历史,走过杳杳时代。
小脚女人快着步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