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g于2017年4月18日清晨七点十分,突然地、永远地,离开了我。
自从我们相遇,从未超过六天不见面。从第三次约会开始,没超过三天不在一起。
他离开我的第六天,我喝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点给我的同样的酒,穿上他最喜欢我的一条裙子,留下了一些信,准备结束这看似没有尽头的痛苦。
但我母亲,凭借着“母女连心”这种无法证实的本能,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好友说,我知道Jing很好,可是难道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Jing吗?
我说不出话来。
我得到过很多很多的爱,但是爱并不完全等同于快乐。
有时爱还会转换成令人绝望的重负。
Jing给我的爱是纯粹的快乐,没有压力的幸福,让人充满勇气直面痛苦化解困境的动力。
他出事之前,一直以为,我前三十年的不顺,都是为了攒足了运气来遇见他。
而他呢?
我没法问他,是否后悔来中国,是否后悔为了我留在上海。
他家人到上海之后问了我一句话,Jing的签证是为了你续签的吗?
我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明白这一切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是谁操纵着我们的相遇与别离。
控制不住的会去想,为什么会是Jing,这世上那么多人好好的活着,为什么偏偏会是年轻善良又健康的他?
如果他当初没有来上海,如果一开始我就决定跟他去香港而不是他留在上海,如果我们没有找到那个中介没有搬家,如果在他第一次呼吸不正常时我摇醒了他不让他再睡,如果我学过CPR,在他发作时我做了急救,他缓了过来。
我知道再多的如果,都跟我和他无关了。
他在我们即将迈入下个阶段新生活时离开,即便我们两人的未来也许不全然都是幸福,但再惨烈的分手也远远不及生死永隔的绝望。
某一个部分的我,确实已经死了。
我再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生活,也没有办法再对人生产生任何的欲望—事业心,美景美食,朋友社交。
Jing走之后几天上海的天气出奇的好,那些美好的春光却再与我无关了。
恐怕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吧。一直觉得同理心是个伪概念,没有人可以完全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感受。很早的时候我问过Jing,要是家人不喜欢我们在一起怎么办,他说,I don't care. They can't feel the way I feel.
就像你们无法理解遇到Jing之前我的困境,而Jing的出现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他的离去,也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我还活着。
醒过来之后的我,虽然现在还不能打起精神,还没办法想象再回到人群里若无其事地笑,但我总归还是得为了那些在凌晨崩溃着、双腿发软双手发冷的把我救回来的自始至终都无条件帮助我和支持我的人们而活着。
虽然我不相信,但他们告诉我,我的人生还有很多的价值,还有很长的未来,还会有好的事发生。
我问他们,Jing最喜欢我笑了,可是以后,我再也不会笑了,还会有人喜欢我吗,你们还会喜欢我吗。
他们点头。
于是我也只能假装相信的就这样岁岁无终的活下去。
我和Jing都没有宗教信仰,既不信来生,也不信天堂地狱。
我唯一期望的,也许是在某个平行世界,Jing和他的Irene,如他们规划的那样,前二十年住在中国,后二十年回到美国,一儿一女,一大一小两只狗,一生平淡但快乐,终老于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