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里常种有花生,花生主要是用来榨花生油,榨花生油剩下的花生菇就用来喂猪。每年还留一袋蛇皮袋的花生用来做来年的花生种,真正留来吃的少之又少。在那个年代,我们没有零食吃,偶尔能吃上一两抓花生,那就是天下美味了。现在回想起来,吃花生的一些经历还让我记忆犹新。
花生收获的时节是在每年的八月份。七月份放暑假时,我最喜欢去地里放牛。放牛时我最喜欢把牛牵到花生地边放养。牛的嘴巴很馋,看到青翠欲滴的花生叶,常常伸长脖子,弹出长长的舌头,明目张胆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花生叶卷进嘴巴里。牛也通人性,像我这个小主人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他的这种行为时,它更加肆无忌惮地张开大嘴巴,甩甩头,狠不得连花生秧都要拔出来,整个吞下去。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有些花生地的土比较松软,牛有力的嘴巴那么一拉一扯,花生蔓藤底部有些花生就调皮地破土而出,心怀鬼胎的我,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把整个蔓藤不用九牛二虎之力就可以拔出来。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万一有人看到了,我就说这不是我拔出来的,是牛拔出来的。好像这个理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经不住诱惑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抖抖花生茎上的泥土,迫不及待的剥开花生外壳,东一颗西一颗的吃起来。吃起来还要东张西望,有所顾忌,虽然是囫囵吞枣般地顾不得细嚼慢咽,可是那种味道就像鲁迅和双喜偷吃豆的那种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伴随着花生的香味和快乐的童年,暑假总是过得很快。暑假过后,家里的花生就剥好茎装袋子里了。要想再吃花生再也很难找到花生的踪影了,因为花生已经拿去榨油了,幸运一点的花生已经被装袋子封存起来留作花生种子。我时常期待着来年的花生大丰收,再美美的吃上香甜可口的花生。
读小学时,我们经常带午饭去学校吃。说是午饭,其实就是白粥和青菜。当时班里有个女同学,家庭条件比较好,每当中午吃饭时,我经常忍不住向她那里张望。因为该女同学经常带花生来做午餐。看到她揭开铝式圆柱形饭盒盖时,饭盒上层装菜盒堆满了一粒粒红皮花生,让人羡慕不已。我像帮她数家珍似的看着她一粒粒的点着醬油,再目不转睛看她放进嘴巴,随之传来巴唧巴唧的嚼动声,常常让我看了直咽口水。我连续几天见到这个同学都有花生吃,我就挖空心思的也想着吃花生。可自己又不会像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变。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趁父母不在家时,就翻箱倒柜找家里留的花生种。父母收藏得特别隐蔽,我找得火急火燎,就差没挖地三尺了。正当我烦躁不安,急火攻心时,不经意间在一间比较黑暗的空屋子的顶墙上我发现有一个蛇皮袋。蛇皮袋圆鼓鼓的,用两根钉到墙里的木棍稳稳当当地支撑住。花生像天空中的星星若隐若现般的浮现在我眼前,让我眼前一亮,兴奋不已。我心生一计:找根木棍来撩。我用长长的竹棍去捅那袋蛇皮袋,手拿着竹棍一上一下捅出个窟窿。然后再慢慢的把那个洞口稍微戳大一点。我又不敢太用力,怕整个袋子捅破漏陷。就这样子鬼鬼祟祟的戳一下掉一颗,戳一下掉一颗,心都高兴得提到了嗓子眼。花生一颗颗的调皮地溜了出来。不知不觉,我两边的裤袋装得满满的,鼓鼓的。我左右手各提来着两边的裤袋,像袋鼠走路般的走到无人的角落独自享受起来,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春蚕吃桑叶般的密急,那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无以言语的享受。刚开始,母亲发现时花生袋的漏洞时,还以为是老鼠咬烂的。后来还是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了,母亲发现罪魁祸首是我后,把我臭骂了一顿。
也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下一年的暑假,我因为吃花生又被母亲臭骂了一次。有一天下午,我和小妹在家里的平房上收花生。经过太阳暴晒了几天的花生,当我们翻动它时,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花生的清香味。让人忍不住总要闻一闻,吸一吸鼻子,花生的香味沁入心脾。当时,我很想吃花生,我想小妹也不例外。但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自己拿来吃,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些花生可是要留着榨花生油的。后来,我想起昨天母亲刚买了肥肉来煎猪油,煎完猪油后留有一盘油渣。我就对小妹说:“小妹,我们剥点花生来和油渣一起煮,好不好?”小妹连声说:“好,好!”我迫不及待地找来了平时装饭的小瓷碗,准备用来装花生。谁知小妹犹豫不决地说:“老妈不在家,老爸又出外打工,我们自作主张,到时老妈回来会不会骂我们?”我有点着急地解释说:“我们一个多月都没有闻到肉腥味了,拿点花生来和油渣一起煮。母亲不会介意的。”其实,我这么说,心里面也没底,我是为自己壮胆,同时也是想找一个支持我这么做的人。听我这么说,小妹也打消了顾虑,我们兄妹俩盘地而坐,选那些不怎么饱满的花生剥起来。很快,我们就剥得一碗满满的花生,堆得像小山似的。那一晚,我们早早的就煮好了晚饭。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母亲早点收工回家。我们兄妹俩都托着下巴,焦急的等待着母亲的归来。天黑了,母亲才踩着夜色回来。也许是做工累了,母亲看到桌子上一点青菜,一碟花生拌油渣时,劈头盖脸的就把我们训斥起来:“不好好劳动,就想着吃,也不懂得等父亲回来再煮着吃。”小妹委屈地说:“我们一个多月都没有吃肉了......”小妹话没说完,哽咽起来。我可怜巴巴的,怔怔地站在母亲身边,母亲看了看我们,愧疚地说:“是母亲不好,错怪你们了。”说完,母亲拉我和小妹坐下,边往我们准备好的碗里夹花生边说:“你们饿了吧,快吃吧!”我和小妹争着夹花生给母亲,母亲高兴地说:“好吃好吃,你们多吃点。”那一晚,我们都吃得饱饱的,家里面的饭菜一粒都不剩。那是我平生以来吃到的最好的花生。
现在生活好了,一年四季市场上都有花生卖。我偶尔也会买点花生回来吃。我也经常会想起小时候吃花生的那些经历。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面还会有一种莫名的感怀,让我有一种幸福感,也使我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以前那种花生的味道已经溶入到我的血液里,那种味道是无法改变的,因为那是家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