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号:豆芽儿很菜
壹
我喜欢田地,喜欢田地上的播种、浇水、除草、施肥,尤其喜欢收获。
可能是,小时候关于田地的回忆,都很美好,带着甜甜的味道吧,以至于我一直想要追回那份记忆、那种甜蜜。
因为小时候我爸妈是双职工,我们一家常住在厂里,虽然是农村户口,却没有真正种过地,
至少我印象里对于种地的印象极浅,反而帮亲戚、拔野菜的记忆更深刻些。
而有关花生,绝对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秋天每到花生成熟的季节,我的生活里一定有一段是与花生相关的。
贰
有一段记忆尤其深刻,
一大家子人去四舅家的花生地里帮忙拔花生,
四舅家的花生种在菜地里,我们老家一般把地分成两类,一类面积较大浇水不便,用来种植粮食类作物如小麦,我们常把它叫做麦地,
一类面积较小地势低洼附近有溪水流淌浇水方便,用来种植蔬菜瓜果,我们称作菜地,
我是极喜欢菜地的,因为菜地蔬果种类繁多,土壤湿润肥沃,蚯蚓、毛虫更是常客,
旁边的水渠或是小溪总是潺潺流水,为干燥的季节送上一份清爽,
总之,菜地在我看来极富野趣,我在菜地里总能玩得欢畅,
而且一块平整的田地上会集中十几、甚至几十户人家的菜地,相隔很近,又是乡里乡亲,自然经常会打个照面、拉个家常,
在菜地里劳作总是伴随着说笑,气氛也显得格外轻松惬意。
又是一年收花生的时节,爸爸妈妈带上我赶回老家帮三舅四舅收花生,
我年龄小自然是负责玩的,我和四舅的女儿、五舅的儿子,年龄相仿,我们三个总能玩到一块,大人团聚的日子,也成了小孩子们的狂欢,
在家里歇歇脚,一行人或背着锄头或拿着耙子或提着竹篮或拎着竹凳,浩浩荡荡地从四舅家的后门走上田埂,再沿着长长的田埂径直朝南沟的菜地走去,
到了菜地,工具往地头一撂,挽起裤腿就下了花生地,
两个人从南边开始,另外两边个人从北边,相向着拔起了花生,
我们会专门挑选下过雨的日子来拔花生,土地潮湿松软,拔起来轻松不说,花生落得也少,
一个人在前面把花生拔出来,一簇簇地堆放在一起,黄绿色的花生叶侧躺着,根上一串串白色的花生耀眼夺目,看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又是一个丰收年呀,
另外一个人坐在竹凳上,把花生一把一把从根上拽下来,扔进旁边的大提篮里,
哗哗啦啦,是一颗颗花生落在篮子里的声音,仿佛金币不间断地掉落进衣服兜里一般,让人喜不自禁。
大人汗流浃背地蹲在菜地拔花生,我们仨小不点也不闲着,
鞋子一脱,两只脚像灵活的泥鳅一溜烟跳到水渠里,一溜烟踩在黏糊糊的泥巴堆里,一溜烟又跑到花生地里,忙着戏水、玩泥巴、捉蚯蚓,
背景乐一定是我们的大呼小叫和串串铜铃般的笑声,那个年代没有玩具,大自然里的一切就成了我们的玩具。
正玩得起劲儿,大人们就起身努力伸展一直蜷曲的身体,然后两手一齐使劲把一篮篮装得满满当当的嫩花生,从花生地里搬运到地头的田埂上,
“穿上鞋子,准备回家喽,回家煮花生吃”,
我们仨意犹未尽,但是也不得不停下来,赶忙穿上鞋子,追赶大人的步伐,
随着我的奔跑,耳边额前的碎发也随着秋风荡来漾去,路边的黄色小野花也被我身后带起的风摇得东扭西歪,
我边跑边向后看,生怕自己被他俩赶超,边跑边笑,边笑边跑。
到了四舅家的院子,大家不约而同来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上一瓢井水咕咚咕咚地灌进肚子,井水冰凉顺滑,一下子让人解了酷热的暑气,
接着往院子里树底下的靠椅上一摊,耷拉着手脚好好放松一下。
四妗却不闲着,把竹篮里的花生倒出一半,泡在大水盆里,刷洗几下,再舀上清水淘洗两遍,灶台上起锅烧水煮花生,
不一会儿满院便飘起花生和花椒的咸香味,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吃煮花生,尤其是刚挖、裹着泥土的嫩花生,
壳是软软的,花生米呈白色,煮过十分入味,咸香中透着花生甜嫩的口感,好吃极了。
叁
还有一段与花生有关的记忆,也很特别,每每想起总能令我翘起眉梢和嘴角。
长久以来,我家还有拾花生的传统,因为我们住的家属院离黄河滩不远,
黄河滩是由河沙堆积而成,而沙地最适合种花生,所以初秋的黄河滩上一望无际全是绿色的低矮的花生秧,
9、10月份花生成熟的季节,则是这里最忙碌的时候,花生收割机、拖拉机、三轮车来来往往,
还有成群结队拾花生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趁着花生刚收完,赶在下雨前,把落在土里的花生捡拾走,既可饱口福,又可省钱,一举两得。
恰巧我们家属院里就有这么一帮热衷于拾花生的人,我家也算其中之一。
一说第二天要去拾花生,前一天晚上肯定要早早上床睡觉,睡个好觉,第二天早早起床,匆匆忙忙垫巴点什么就出门了,
要赶在太阳只发出亮光、没来得及发热的时候赶到花生地,尽可能延长拾花生的时间,
因为一旦到了正午,太阳毒辣耀眼,晒得人只想瘫着时,也就该收工回家了。
这天早上,我们带上两个提篮、三个花生耙、一个铁锹、两个蛇皮袋子、一兜西红柿、一大瓶水,坐上我爸的红色五菱摩托车,出了门。
骑了不短的时间,随着我们翻过一道护城堤坝,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马平川的黄色、绿色的平地,一直绵延到很远很远,直到被河对岸凸起的大山悄悄拦截,
平地上,三五成群的人或低头寻找或蹲在地上翻找,这就是花生地了,
我们比较外行,不懂哪块地花生多,但是我们会看,看哪块地拾花生的人多,自然说明这块地花生落得多,
于是我们找准地方,拿起耙子、篮子就开始刨,
耙子翻两下,就从平平无奇、松松软软的沙土地里蹦出一个黄白色的花生来,
那一刻仿佛捡到了金子,眼前的土地也似乎被涂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因为它蕴含了太多触手可得的宝物,
一瞬间因为奔波而焦躁的心一下子跟着兴奋起来,这恐怕是拾花生最大的乐趣吧。
我和我妈就在这块地上来来回回地刨着,头都不抬、目不转睛,篮子里的花生也慢慢从一颗到两颗,从一层到两层,
突然听到我爸在远处大喊,“快过来!”
这跟我爸一贯以来的沉稳话少极不相称,我和我妈相视一笑,“一定是你爸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你快去看看。”
我立马撂下手里的工具,飞奔而去,
只见我爸手里拿着铁锹佝偻着背一下一下地挖着什么,走近了我才看得真切,不由得跟着上蹦下跳、高兴地大声呼喊,“妈!快来快来!”
随着他的铁锹一上一下,地上渐渐出现一道沟壕,在沟壕的一侧越来越多的花生从沙土里露出来,
而这些花生一个挨着一个,组成了一道塞满花生的隧道,隧道的底端是个大大的“仓库”,“仓库”里也被花生塞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
原来我爸挖到一个装满花生的老鼠洞,
一口气挖完,我爸这才直起腰,把铁锹插在土地上,一只手扶在铁锹上一只手叉着腰,眉头上提、呲着牙笑,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与兴奋。
那一次,我没再用过花生耙,就用手拘着把花生一捧一捧运进袋子里,
那一次,我们收获整整一个半蛇皮袋的花生,绝对是绝无仅的,而且还是又大又饱满的那种,
那一次,正午没到我们就骑着摩托车喜滋滋地返航了。
从那之后,我爸就迷上了打老鼠洞,但是再没中过一次,仅此一次,但一次也就足够了,足够回味好久好久。
总之,
我依然喜欢田地
依然喜欢花生
只是,
亲人不再团聚
爸妈不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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