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春生从深圳寄来的新年贺卡,久久舍不得放下,贺卡上面一头老黄牛雕塑映衬在阳光之下,仿佛雕塑置身佛光之中,显得特别生动和有气势。贺卡背面歪歪扭扭用钢笔写着“祝叔叔幸福快乐!”的字样。
这是春生离开家时给我兑现的承诺,就是以后会在每年新年时给我寄贺卡。只是我反倒把这一茬给忘了,直到收到他的贺卡才想起。为了我的失信,我决定写一封手写信跟他道歉。
随着信纸摊开,我的思绪如脱缰之马一下收不回来了,跟春生从开始认识到后来成了忘年交的一幕幕往事全浮现了出来。
那还是五年前的一个秋天,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好,阳光虽还有点夏日的余威,但已经少了些夏天的猛烈和狂野。照在脸上柔和了许多,舒服极了。由于刚刚跟朋友头脑风暴之后,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于是在街上边哼着歌边往家的方向走。
突然,我摆动的右手被人抓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拽着我的手,我一下被孩子的这个举动给弄懵了,一下停了下来。定睛一看,发觉小男孩白里透着红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透着胆怯。看他的同时,脑子在飞快思索跟孩子有关的画面,可是脑子反馈的信息告诉我,这个孩子我不认识。与此同时,脑子里产生着各种疑问,但始终没想出一个答案。
我蹲下身子,问他为什么要拽我的手。可能是看我没有发火而且长得面善,孩子也放松了不少。用着稚嫩的声音告诉我事情的缘由。
原来孩子是留守儿童,父母因为忙于事业在深圳打拼,没空照看孩子只好将他留放在老家私立学校,并为此买了一套房子给祖孙两代人居住,这样放月假孩子就不用回乡下老家,跟爷爷奶奶住城里了。
老人的思想观念是孩子只要吃好穿好就行,其他那些虚无缥缈的各种需求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也可以说根本就不会去考虑,更别说跟晚辈交流和沟通。所以指望他们对孩子全方位的关心根本不可能。
学校定每周周六下午是家长探访时间,同学们的父母都会带着各种孩子爱吃和喜欢玩的东西来看孩子,唯独他从来就没人来看望过。
同学们边吃边响亮的喊着父母,那样的喊声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声声对心头地鞭打。每当这时他心里特别难受和曾恨父母,虽然知道他们很忙,可看见别人一家人聚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心里总是暗暗骂一两句父母才解恨。心里面爱的缺失,促使他异常渴望有一个人能替父母去看看自己,免得让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没人关心的孩子。
说到这里,孩子从口袋里拿着一张揉成团的一百块钱放在我手里。然后跟我说:“叔叔,这里有一百块,你拿到钱后,能不能礼拜六时去学校看我一下?哪怕就一次也行!”孩子睁着一双特别期待的大眼睛盯着我,从眼神中能看出他对那份关怀和爱是何等的期待。
“这是我想了好长时间才做的决定。我爸妈给我的零花钱,我全部存起来了,现在我拿出来,如果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回家去拿给你。因为我不想让去看我的人白跑。”
被卷成一团的纸币,从外观可以看出,已经被捏在手里好长时间,因为纸币被揉得满是折痕,可见孩子已经为这件事等在这里很久,应该是踌躇了很长时间才鼓起勇气,在匆匆行人中拉住我的。
我听了孩子的一通语速极快的解释之后,问他为什么选择了我。
“叔叔,我其实注意你好长时间了,觉得的你人不凶,看上去不像坏人,所以今天在这里站了好长时间,看能不能等到你。没想到还真看到你了。”说到这里,孩子像似发现了新大陆,声音中有了些喜悦。
“真得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春生,在歙州学校上学。”
“春生,听了你的话,叔叔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有一点叔叔不能保证,那就是叔叔不能保证每个星期都去看你一次,但是叔叔会尽量抽时间去学校看你,可以吗?”
听了我的答复,孩子一下子特别兴奋,手舞足蹈地像是遇到百年难遇的好事。
“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家看看你爷爷奶奶,我要跟你爷爷奶奶说一下,这件事他们不知道可不行。”
“当然可以!”孩子回答得干脆而响亮。
“我去看你可以,你给我的钱不能收,因为你现在还在上学,没有赚钱,这是你爸妈给你的零用钱,你需要把它放好,等到以后有用时再拿出来。”
“好的,叔叔,那我回家后跟我爷爷说,让他们给你。”
“春生,叔叔为什么答应你去学校看你,是因为叔叔觉得你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所以才愿意跟你交朋友,去看你,跟钱没关系,你明白吗?”
孩子张着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牵着我的手往他家走去。
街上传来响亮的叫卖吆喝声,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我看着面前的信纸,赶紧拿起很久没用过的钢笔,郑重其事的写下:“春生: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