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村庄23

番芋香且甜,可生吃亦可熟吃,但不能储存太久,因此,须把番芋刨成丝,晒成干,贮存起来,在大米缺乏的时候,可以吃番芋丝充饥。

番芋收获完毕,立刻进入了冬季。那些个年头的冬天,留在记忆中的一切总是与寒冷相连,从来不像现在的暖和。那时候的冬天才是冬天。隆冬冷月,朔风凌冽,落雪米、飞雪花、冻霜冰,小时候的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袄,耳朵冻疮,双手通红。寒冷天气难捱,但适宜于晒番芋丝。海下塗园里运回家的番芋,堆积起来,像一堆堆的小山,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晒番芋丝,先要把番芋洗干净。那时没有自来水,只有河水,河水是我们的饮用水。天光早,河水碧清碧清,趁老宁客们还没有过来洗荡,用水桶打水,一担担的河水挑回家倒入水缸,用明矾磨一磨水缸内侧,水中的渣滓沉淀在水缸底部,上层的水就可以用来烧水做菜煮饭了。

小河的水供我们饮用,也供我们的盥洗。我们在小河的水埠头刷牙洗脸,直到离开家乡去读书。我们也在小河里洗涤衣物。家里所有的东西,包括衣服,座椅板凳,都是在这一条小河里冲洗。甚至洗刷尿桶,也是在这同一条小河,只不过在保持稍远一些距离的河段。即使如此,小河也是非常干净,河底的淤泥定期得到清理,河中没有玻璃,没有塑料废品飘浮水面,没有任何的污染,因为通过小河自身的自净能力就可以净化了。

这么多的番芋是不能一个一个地洗的,把番芋放到一个网兜里,十几个二十几个番芋一起洗,放到水里,两手抓住渔网,左右上下拉动,番芋在网兜里滚动,相互摩擦,泥巴很快融化在水中,提了上来,就是一袋干干净净的番芋。番芋清洗干净了,就可以进入第二道程序,即刨番芋丝。

沉积着我们太多记忆的小河,无声地承受我们加之其上的负担,却在努力化解,并不断给我们以水的滋润,风的清凉,还有母亲般的慰藉。但是,终于有一天,过重的负担超出了其承受能力,半个世纪后,在我回来的一天,你已经失去原来的清澈灵动、频回眄睐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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