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离家千万里,最终也要叶落归根。这是深埋在中国人骨子里、灵魂深处的思想观念,历来如此。不过,同样是回家,不同的人则有不同的表现。在中国历史上,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楚汉历史上,记载有项羽、韩信、刘邦的回家经历。把这三位当时的历史风云人物的回家经历放在一起作比较,很有意思,也能带给我们不少启迪。
一、沐猴而冠的项羽
汉元年(公元前206年),鸿门宴之后几天,项羽率兵西进,屠戮咸阳城,杀已经投降的秦王子婴,烧秦朝的宫室(包括阿房宫),掠秦朝的财宝、美女,然后准备回家。
就在项羽准备离开咸阳回彭城时,有人拦住项羽,劝谏说:“关中这地方,有山河为屏障,四方都有要塞,土地肥沃,可以在此建都成就霸业。”
然而,项羽思念家乡决意要回去,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富贵了不回故乡,就象穿了锦绣衣裳而在黑夜中行走,谁知道呢)
那个劝项羽的人说:“人说楚国人沐猴而冠(猕猴戴了人帽),果真是这样。”(笔者注:这人是在讥讽项羽徒具人形,不悟人事)项羽听到这话,怒不可遏,下令把这个胆敢轻慢侮辱自己的人“烹杀”(扔进锅里煮死)了。
二、恩怨分明的韩信
汉五年(公元前202年),刘邦联合韩信、彭越等打败项羽,天下大势已定,于是,刘邦把韩信由齐王改封为楚王,建都下邳。韩信回家。
韩信到下邳,召见曾经分给他饭吃的那位漂母,赐给她黄金千斤;接着,韩信召见下乡南昌亭亭长,赐给他百钱,又指着他的鼻子说:“您,是小人,做好事有始无终。”最后,韩信召见曾经侮辱过自己、让自己从他胯下爬过去的那个年轻屠夫,任用他做中尉,并告诉身边的大臣说:“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于此。”(这是位壮士。当年他侮辱我时,我难道不能杀死他吗?只是杀掉他没意义,所以我忍受了一时的侮辱而成就了今天的功业)。
三、唱歌的刘邦
汉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十月,刘邦击败黥布,在回京途中,路过沛县,于是刘邦回家。
刘邦回到沛县,在沛宫置备酒席,把父老乡亲都请来一起纵情畅饮,并挑选沛中一百二十名儿童,教他们唱歌。在大家酒酣耳热,喝得正痛快时,刘邦亲自击筑(一种竹制的乐器),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大风刮起来啊云彩飞扬,声威遍海内啊回归故乡,怎能得到猛士啊守卫四方)
已经安排好的一百二十名儿童跟着刘邦轻轻吟唱,刘邦边歌边舞,情绪激动心中感伤,洒下行行热泪。
唱罢,刘邦对沛县父老深情说道:“远游的赤子总是思念着故乡。我虽然建都关中,但是将来死后我的魂魄还会喜欢和思念故乡。而且我当初是以沛公的身份起兵讨伐暴逆,终于取得天下。所以,我决定把沛县作为我的汤沐邑,免除沛县百姓的赋税徭役,世世代代不必纳税服役。”沛县的老百姓因此欢天喜地,自不待言。
回家,同样是回家,刘邦的回家与项羽、韩信的回家大有不同。
项羽拒绝定都关中、决意回家是因为怕“锦衣夜行”,怕家乡人民不知道自己所取得的巨大功名成就。这是何等的目光短浅、贪慕虚荣?倘若项羽拥有天下,天下谁人不识君?项羽格局太小,难怪被那个人说成是“沐猴而冠”。
韩信回家,赐漂母、责亭长、任屠夫,看似恩怨分明、宽宏大量,实则与项羽是一路货色。因为韩信所为,实际上是施舍小恩小惠,变相地在父老乡亲面前耀武扬威,格局同样太小。
再看刘邦。他精心策划的一曲《大风歌》唱出了自己的天下胸怀,令人荡气回肠;而广邀沛县父老纵情喝酒、永久免除沛县赋税更是深得民心。如此格局,如此胸襟,如此气魄,岂是项羽、韩信所能比?
项羽、韩信的格局、胸襟、气魄都与刘邦差太多,这就难怪最终坐拥天下、当上皇帝的是刘邦,而不是项羽、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