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聊天中,你会发现,有的话看似随意,实则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涵义。语言这东西,不仅要看说话的人,还在于接收者的理解。
往往不经意的一句话,需要用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咀嚼。比如说:深圳女人的养鱼哲学。
深圳女人的养鱼哲学
“一个女人,她的鱼缸里永远要养几条鱼……”依稀记得,那鱼指的是男人,意思大概是一个女人总要有几个男人支撑着,而其中最深奥的就在于一个“养”字。至于究竟为什么要养?如何养?那却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所能想得透彻的了。
然而,这句话与那个叫李兰的女人却陪伴着我走过了从二十岁到二十四岁这一段宝贵的成长历程。年龄越大,经历越大,就越能品出这话中隐含的玄机,就越发现以这样的比喻来形容一个深圳女人在特定生存环境下的处世哲学,真是贴近、恰当不过。
十几年前,第一次去深圳,年龄还挺小,不到二十岁吧,看什么都像带着似懂非懂的有色眼镜。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原因是那天我正在路上走着,一个男人(单位的同事)猛地从后面将我抱住,我没命地跑开,以致掉了一只鞋跟,就这样一瘸一拐地一直跑了回来。那男人近乎轻佻的玩笑举动让我觉得这个城市潜伏着怎样的危险。
那座城市的陌生深深刺痛了我,我的敏感与稚嫩注定与那个城市之间有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墙。那时,深圳处在开放的前沿,我对那儿很多理发店不理发只洗头表示不解,对某些男人与女人之间看似亲热却如隔深渊的相处感到不可思议,也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深圳人说话都是那般事不关己的调子。我不知道怎样应对一个男人或许并无恶意的玩笑,或是突如其来的好感,不知道如何地保护自己,从学生时代带过来的判断力变得一文不值。那种痛苦的挣扎,逃离也许是宿命的结局。
时间的流逝让我对早年的深圳之行付之一笑,李兰和她的养鱼哲学成了我在那种城市栖居一月唯一的回忆。她那时大约正好二十四岁吧,是成熟、稳重的那种,懂得很多,很知道与男人的相处之道,据说是四川辣妹,但因为在深圳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早已与那个所在的城市同化,被烙上无法抹去的印痕,我固执地认为,与其说她是四川人,不如说她是那个年代深圳女人的某一类代表。何况,深圳本来就是形形色色的外地人组成的一个大熔炉。她精明,善于保护自己,睿智但也世故,美貌,但并不完全凭美貌吃饭,她拥有名牌大学的学历,但并不以此为傲。
“到了深圳,不管是谁,都得从头开始”,她之于我,有种类似大姐姐心疼不谙世事的小妹般的怜惜。在我的印象中,她在公司主要做融资,每天在各银行权贵之间游刃有余。晚上却是出奇地胆小,不知是害怕寂寞,还是当夜晚的黑纱褪去白天那层坚强伪装的时候,夜的静寂让人空虚得发慌。
总之,每天下班的时候,李兰姐总是要拉上我,陪她去她独自租住的郊外公寓过夜。她说,她真的很害怕一个人住。她说这话时流露出的无助甚至有点乞求的眼神,与工作时的那份精明能干形成强烈反差,让我诧异。
所以,我才有了与这个深圳女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有了以二十岁女孩的纯净心灵去聆听一个成熟女人心声的机会,那透着生活哲思的话语略带无奈,对生活的点滴感悟有着切肤之痛,却不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能觉出里面的沧桑,却不知其何以有如此的忧伤。
当然,李兰于我,至今仍是个谜,因为她虽然跟你交心,但绝大部分因素在于你是一个还没被社会染过的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一个很好的发泄对象而已。
回想起李兰自语般倾诉,忆起仿佛要挖出心灵最底层痛苦的恍惚神情,我惊讶地发现:久居深圳的女人原是骨子里透着怎样的孤独啊。一个月后的匆匆离开,使我终于没有机会与这个女人深交,更无从知道她养着的是怎样一缸鱼。我只知她有她的一套养鱼哲学,而无从知道更深的东西;李兰只告诉了我谜面,谜底留给我自己去慢慢摸索,也算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吧。
我曾将李兰及她的这段话,讲给一些朋友听过,褒贬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