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的周末,慢慢的回归到阅读的世界,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那就是周末只要在深圳,只要不加班,必须写一篇文章。因此一到周末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写书评,其余的一切社交活动和额外的安排都要为之让步。
昨天下午和往常任何一个周末一样,坐在言几又的书店,拿起kindle,再次重温《悉达多》,想要为这周的文章,寻找一些写作的切入点。
当我再次深入阅读的时候,发现和第一次读完全不一样,那种想要迷糊和睡觉的感觉一扫而光,不知道是因为阅读场所的不同,还是因为这是第二遍的缘故。
当悉达多见到了佛陀,并且为佛陀的言行和仪态深深吸引的时候,他并没有像乔文达一样,追随佛陀,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离开佛陀的僧团,通过自己的探索和实证寻找自我的真理。
悉达多希望获得犹如佛陀一样的微笑、跌坐和行走。这是如此潇洒,如此尊严,如此谨饬、如此坦诚。他认为一个人只有探入了自己的最深处才能有如他一样的神态和举止,而自己也必须探人自己的最深处。
但随即他又发觉自己对自己竟然一无所知,在这里附上一段悉达多的内心独白:“之所以悉达多对我来说一直如此陌生和无知,之因为一点,由于这唯一的原因—— 我在害怕自我、在逃避自我,正因为如此,我却一路丢失了自我!
当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我的内心仿佛一道闪电,击遍全身。这种内心的震荡,
让我想起了大二那年阅读傅佩荣《哲学与人生》的情景。
当傅佩荣在介绍萨特和加缪的存在主义时,提到:“存在就是选择做自己的可能性。”那一刻视线一直停留在此处,久久不愿离去。
此后,我一直在反复思考的这句话:“存在就是选择做自己的可能性。”在那段日子里,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校园里踽踽独行,取代了三五好友的嬉戏打闹。
大学的时候,对于喜欢的课程往往听的如痴如醉,但是对于不喜欢的课程,则坐在教室的角落,整个人毫无生气的听老师的教本宣科,非但听不进去老师的任何言论,还心生反感,最后留下的除了各种抱怨,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学会了什么。
在“存在就是做自己”的这一信条的激励之下,暗下决心:对于不喜欢且没有收获的课程,果断逃课。随后制定了自己专属的学习计划。传说中文系有三个老师,因为其独特的上课风格和人格魅力,成为中文系的三大支柱。大一的时候上过萧晓克老师的现代文学,已经感受到了这样一种独立思考带来的人格魅力。
从朋友那里找来中文系所有年级的课表,将另外两位支柱(袁牧华和王志刚)老师的课程全部圈出来。在那段时间经常去上的有袁的《美学》和《文艺心理学》还有王的《中国通史》,以及我自己非常喜欢的小段老师的《古代文学-魏晋南北朝》和彭老师的《现当代文学》。
在袁牧华老师的课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振聋发聩的声音,直到现在每次想起这个场景,依然是心头为之一震:“文学是什么?文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北宋理学家张载的格言,通过袁牧华的讲述,至今仍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在王志刚老师的课堂上,并不记得太多的历史,只记得他对于八十年代的怀念,那时的他是北大中文系的才子。他说上学的时候,随便从宿舍的窗口仍一个啤酒瓶子下去,都可以砸中一个诗人。这样的年代,最后仅存于记忆,今日的大学却再也无法复现昔日的思辨。
与小段老师的师生之情,始于陶渊明的《饮酒(其六)》。小段老师教从先秦到唐代的文学。在小段老师心中,如果可以穿越,她最想要穿越的是战乱之中的魏晋,那是一个时局极为动荡,思想极为自由的时代。儒学、佛学和道家学派在此交融,催生出了玄学。玄学的代表人物则是以嵇康和阮籍为代表的竹林七贤,而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为我们展示了魏晋名士的狷介和风骨。
正是这样一段逃了课去蹭课的经历,让我得以深入文学的世界。每次上完课,都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文学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是美学?满街都是诗人的八十年代,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为什么阮籍会穷途而哭,而嵇康的一曲《广陵散》是怎样牵动着古今文人的心弦?
因为这些老师的推荐,按图索骥去图书馆找了很多的书来读。直到现在每次谈及八十年代和魏晋南北朝,或者寻觅到有关八十年代和魏晋的书籍,都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大学里,除了逃课去蹭课之外,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骑行和爬山。
周末的时候,会经常独自一人骑着单车驶向不知名的远方,我不知道我将要去向哪里,能感知的只有脚下的路。也经常行至人迹荒芜之地,偶尔也会走入穷途,但是没有像阮籍一样穷途恸哭,而是乘兴而去,兴尽而返。
在骑行的过程中,仿佛天地间,唯我一人独享这江上清风,有时候什么也不去想,得以感受到一种物我两相忘的宁静喜悦。以至于沿途的风景变得不再重要,最为重要的则是骑行本身带来的自由体验。
每次骑行只是欢喜随性而至,因为无所期待,反而能获得意外的惊喜。这些意外的风景有时候是路上偶遇的骑行队伍,有时候则是山林深处绝美的风景。一整天骑下来往返大约一百多公里,并且到达某一个地方,还顺便徒步一个下午。现在想想还真是佩服年轻时的自己。这次回学校去到这些地方,却没有勇气选择骑行,只能感叹那时的体力,让今日的我羡慕不已。
因为这些短途骑行的经验,带给我某一种无形的勇气和韧性。让我日后在他乡在异国的长时间旅行中,不再被过多的担忧和恐惧所牵制。此后一个人独自去云南,去西藏,去甘南川北乃至去印度,都可以从这段经历中找到某种勇气。
正是因为当时那句:“存在就是选择做自己的可能。”让我无惧身边同学及老师的评价和侧目,反而最后因为我能够坚定的做自己,赢得了很多人的羡慕和尊重。
回顾自己大学时期的这段经历,其实是人格再次塑造的一个过程,因为阅读,以及阅读带来的深入思考,让我得以选择成为我自己,而不是他人所期待的我。这在无形之中,慢慢的改变着原有的生命轨迹。
近期也在反思,毕业之后的这几年,得到了很多,似乎也在慢慢的失去某种无形的东西。比如当初的那份坚持和笃定,那种不顾忌他人眼光,选择做自己的义无反顾,那份乘兴而至、兴尽而返的洒脱。
也因此当读到《悉达多》的这段内心独白时,才会带来一种内心深处的激荡。“之所以悉达多对我来说一直如此陌生与无知。只因为一点,由于这唯一的原因——我在害怕自我,在逃避自我,正因为如此,我却一路丢失了自我。”
进入社会之后,我们很难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而独立存在,我们存在于社会,拥有各种各样的身份:我们是父母的女儿,是男朋友的恋人,公司的职员,是某个项目的负责人,是某几个人的朋友。
作为女儿我们享受父母的庇荫,同时也要孝顺父母,听取爸妈的意见;作为项目的负责人我们可以运筹帷幄,同时也要对每个环节付百分百负责;作为朋友,我们享受来自朋友的关怀和爱,同时我们也要讲义气,懂得为朋友分担。每一种身份都享有其各自的享有的权利,但同时也有加之于我们身上约定俗成的道义。
于是我,分成了很多个不同的我,这些不同的我,构成了很多个侧面,这些侧面有各种不同的人格特征,有些互相交织,有些则截然相反。以至于很难发现,真正的自我在何处?我是应该不辜负大家的期待,还是去探寻自我的真理?我何以成其为我?亦或是,我只是所有周围人群所共同构建的我?
我是谁?我来自于哪里?我将往何处去?这好像又回归到了哲学乃至宗教层面的问题。
在悉达多里有这样这样一段话,也许可以从这里得到某些启发。“从前即使陷入很深的冥想,他仍然是父亲的儿子,仍旧是高贵的婆罗门,仍旧是一位笃信宗教的人。而现在,他仅仅是觉醒的悉达多而已”。
于我而言,这本书的到来似乎是一个契机,再次让我审视自我的含义。当我昨天在阅读悉达多的时候,看到这些让我内心震荡的文字,在那一刹那,脑海里闪现的是:我无法成为任何人,我终将成为我自己!
初次阅读《悉达多》,很容易误以为这是一本佛陀的传记,但是深入阅读却发现并非如此。而当我读完悉达多,也并没有给我带来多么深入的思考,直达阅读第二遍,仿佛这些文字是第一次看到一般,引发了一连串的思考。
我们终其一生其实都是在不断探索自我和生命的意义,我们又该往何处去探寻呢?我想文学于我而言,则是内心深处的庇护所。每一次通过阅读,以及阅读的深入思考,都可以给我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宁静喜悦。我想在某一个层面,文学之于我是一种救赎,也是自我存在的意义,但是这种意义却又无法言说。
是的,我无法成为任何人,我终将成为我自己!
Hello 菜菜:
最近总是会有一种词不达意、言不尽意的感受。而黑塞的《悉达多》恰好描述了我的这种感受:“言辞不能很好的表达思想,思想一旦形诸言辞,即刻就会有所改变,有所弯曲、有点愚蠢。对于某一个人显示着价值并充满智慧的词句,在另一个人看来也许是一派胡言。然而即便是这一点也颇使我感到欣喜。”
是啊,这一点也颇让我感到欣喜,既然任何一种观点,也无法获得全部人的认可,那就坚定的做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