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脉自西北大雪山至东南东夷十六族西部,绵延八百余里,虽不及秦岭高峻,但亦与前者一样危峰如林,千崖万壑,林深莽密,道路崎岖险阻,是帝都与西南大地之间的天然屏障。盖因地势错落复杂,发源于大雪之上的大河水势在此变得异常湍急险恶。
时至舜帝晚年,崇伯受命治水第七个年头。大巴山与北部群山由众多的洼地和谷地交错连接,构成了当地的奇特地形。也因此故,大巴山区自古以来土地肥沃,气候温和,多变的地形令无数大大小小的河流在此盘桓交错,以至于与之接壤的崇州和中州得天独厚,农耕之利独一无二,其重要程度直逼阳州,一度令舜帝格外重视。
然而如今的大巴山区,放眼望去,只见大河汤汤,将原本阡陌纵横之处尽数淹没,浊浪滔天,无情拍打着沿岸山体,裹挟着难以估量的沃土向东奔腾而去。再向更远处看去,无数大大小小的湖泊填塞了绝大多数谷地,很难想象这片泽国的旧日光景。
崇伯站在山头,遥望着远处汹涌澎湃的大河,沉默不语。许多年前,身为司空的父亲便因这大巴山的滔天洪水获罪,差点累及全族。如今命运轮回,自己也站在了这里。
人事沉浮,便如同这洪水里的泥沙一般,全然由不得自己。想到此处,崇伯一声叹息。
来到大巴山已然三月月余,这里的水势之凶猛,超乎崇伯预料。有父亲的前车之鉴,崇伯对此地格外注意,地形地势早已了然于胸。但水无常形,流向多有改变,崇伯仍是让伯益带着一队人,跟随当地人深入大巴山,精确测绘,以确保后续治水能顺利展开。
这日,伯益带着众人巡视,忽见几处山势转缓,伯益大奇,顺山而下,来到一处大湖。只见烟波浩渺,近岸之处仍有不少被淹的林木探出水面。伯益举目远眺,湖面上风疾雾大,瞧不真切,只有极远处的山峰依稀显露着淡青色的影子。
伯益正思量间,忽听身旁有人道:“据说这大湖之下原本是一条河道,百姓们借河水灌溉,倒也算丰衣足食。可惜好景不长,水患爆发后,这条河水位暴涨,于是两岸百姓便搬离至下游,但这涨水的河道犹如脱缰的野马,频繁改道,沿河两岸的百姓苦不堪言,无奈只得离开。后来司空大人来此,下令在上游峡口处费劲千辛万苦开山拦河,形成一片湖泊,这才令下游的百姓们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伯益点头称是。
那人又道:“不过岁凶之年,灾祸不断,接连几场大雨又让当初好不容易堵住的堰塞决了口子,没过多久,这山区里又是水患四起,不能平息。这么些年来,大巴山区早已不是往日的天下粮仓了。”
伯益将这些事情暗暗记在心里,接着便嘱咐众人分成数队,沿岸记录各处险要。伯益又接连问了几个老人,方才得知之前的河道名叫“月川”,于是便唤此湖为“月湖”。转眼过去大半月,众人才将月湖周围地形勘测完,结合其他各处的水势走向,赫然发现,这月湖竟是方圆三百里内最大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