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主任叫到他办公室的时间是周五上午。

进门坐下后，主任态度很和蔼。“小梅啊，邮件我收到了，你认真想过了？”

“我考虑好了主任。”前一天光怪陆离的事儿我没有提。

“想好了就好！决定了就不要想着走回头路，出去以后大胆闯！对了，你这个想法没有和所里其它同事提过吧？”主任话题跳跃很快。

“没有，就是给您发了邮件。这不还等您批复吗？”告诉过荣姐这一细节被我瞒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你正式离职以所里的公告为准，这段时间，你可以自由安排，下午下班后你可以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带走，最好趁其它同事都走完后再走。”主任压低了声音。

“明白主任，我办公室没啥私人物品，宿舍里我已经收拾好了，床上用品我还会保持原样。” 我有那么一点听懂了主任的意思。

“很好很好，祝你前程似锦。正式手续办完了欢迎再来无锡！”主任站起身伸出了手。

“谢谢主任，给您添麻烦了！对了主任，这个不会对我后面人事关系转移和背调有啥影响吧？”我和主任握了手，顺便问了一下。

“这个不会有任何影响，你放心。”主任拉开了门送我出来，在我肩膀上用力地拍着：“再加把劲儿小伙子，工作还是好用点心！”语调很高，这句话应该不是说给我听的。

熬到下班，算是我在研究所的工作彻底结束了。很恍惚，想想在所里工作的这段时间，还真是没啥收获。也罢，抛开小杨这件事儿不说，没准儿我本来就适应不了这里。

这个无锡城还有需要当面道别的人吗？好像没有。荣姐已经说过了，再告别一次就太矫情。茵茵要结婚啦，好像本来也没太大的关系...还有其他人吗？没有。那就去清溪面馆，吃一碗最贵的银鱼肉丝面，再点一份酥炸小黄鱼，没准儿以后就没机会了。

一进面馆门，发现一堆人围在收银台旁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我找了靠墙的位置坐下，高声喊了老板。

“哎小兄弟，今天你一个人点这么丰盛，是赚了外快吧？”老板乐呵呵地擦着餐台，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縫。

“什么外快？”说得我摸不着头脑。

“股票啊！我跟你说，我这一天就赚了好几千啦，这玩意儿来钱太快了！”老板的唾沫子都溅到我脸上了。

“你开好户入场了？”我有些疑惑。

“没有，这不他们在讨论嘛，我没有开户，是经常来吃面的熟客赵老头儿在帮我炒呢！”

“赵老头？”老板见我一脸的疑惑，拉着我起了身，也围过收银台那边去了。

“我跟你说，你不是给我装了电脑吗，赵老头见我在那儿看股票，给我讲了很多基础知识，还说他有账户，让我先存一点钱，用他的账户学习学习。”

“老赵用他的账户给你操盘？那你怎么玩儿？”我伸长脖子，看到一个还算面善的老头正坐在电脑前，指着一张曲线图，对周围的人群大声讲解着。

“反正我也看不懂，这两天可有不少人给钱给赵老头让他炒，他们说这是叫那啥手来着？买啥卖啥都会和我们讲。”

“操盘手？你是说你们请老赵做你们的操盘手，那输赢怎么算？”我算是听明白了一点。

“咦？这个老赵说不用担心，亏了算他的，他说股票这玩意儿没有亏的，大不了多放一段时间，涨上去再卖就行。赚了嘛，每个月分，急用钱也可以临时拿回来。”老板边和我说话，边伸长着耳朵听老赵讲解，还跟着旁人不停地点头。

“那你给钱给老赵有没有凭证？他有没有说保证盈利多少？”我拽了拽老板。

“有...有，在我老婆那儿呢。”老板敷衍了一句，接着往前凑。

“嗨，老板，你倒是先把我的面给下单了啊！”老板被我拍了一下肩膀后，弯着腰打了一个哈哈，小步跑进后厨，又急急忙忙绕了回来。

我坐在条桌前，看着围在一起兴高采烈交谈的人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

面条端上来了，我叫住了老板娘。“你们给钱给赵老头的凭证方便让我看一下吗？”

“那有啥不方便的。”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收据。

“股票委托投资款，5万，每月分红，不低于3%。”

“分钱了吗？老板娘。”我端详着收据上那枚红色的手印不经意地问道。

“分了分了，这才两天功夫，老赵就给了我们5000多啦。”老板娘有些兴奋。“股票赚不赚钱我不管，我老公说反正不会亏。这弄个电脑在店里，没事儿就一帮人来看，我这生意也老好了，还得谢谢你啊小兄弟。”

“啥股票能分这么多？”我有些意外。

“好像是啥证来着？”老板娘撂了半句话，风风火火地走开了。

“权证？” 我被噎住了。一帮老头儿都在玩权证，我还在为丢了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而伤神，真是弄勿清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