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落仙村已是暮色四合,木先生站在院中,看着漆黑一片的天幕出神。
“你回去休息吧,让我独自待会。”他背对着楚枫道。
“先生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我,我定全力以赴。”楚枫看着他寂寥的身影,没有过多探究。
“嗯,我会的,今天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去歇息吧。”
“是,先生也早些休息。”
“嗯,去吧。”
楚枫从木先生的院子里出来后,在村子里的小道上漫无目的地缓步走着。偶有声音从旁边的房舍里泄出,家长里短的私语平和又温馨。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江勉的院子前,往里看去,就见屋里一人点着油灯,倚窗夜读。
不算明亮的油灯下,江勉手持书本凑在灯前。他微低着头,专注的盯着书面,温和平静,君子如玉。泛黄的灯光照出的寸许光明,在这无星无月的夜里,如此平静祥和。
楚枫波澜起伏的心绪终是平静了下来。他今日重回宗门,却是以讨伐之姿,还毁了宗主大殿,心中愧疚不已。宗门不顾苍生性命,只看得到利益,也让他愤慨不已。两相交织,苦不堪言。唯一庆幸师尊不在山中,否则他也不知该当如何?
啪嗒一声轻响,江勉手里的说落在了桌上,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谁在那里?!”
楚枫有些无语的看着一脸惊恐,面色开始泛白的江勉。
“是我!怎么胆子如此之小,这也能被吓到。”
江勉一听来人是楚枫,放下了提起的心。见他如此说自己,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
“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里飘着一张惨白的脸,你说吓不吓人。”
“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你看成剩一张脸飘着的样子。”楚枫走到桌前坐下,语气有些不快。
“黑衣黑裤黑头发,你这一身黑地往那漆黑的夜里一站可不就剩一张白脸能看见,怎能怪我。”
楚枫看着自己这身打扮,确实漆黑一团。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江勉也没抓住这点为难他,转到正题上。
“今天过去云山宗情况不好吗?我看你情绪不太好。”
“不好,仙界来人了,还与先生相识,先生与那人好像有过节。”楚枫心情沉郁,他将今日在云山宗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跟江勉说明。
“凡人于那些修仙者、仙人而言如蝼蚁,我们的反抗于他们而言也只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罢了,悲哉!”江勉脸上染上悲悯之色,可怜这天下苍生,也可怜自己。他望着漆黑的夜色,孤灯在黑色的苍穹下渺小又微弱。
楚枫却面容坚定,“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结果如何也不用太过介怀。”
江勉听了这话,也释怀了一些。“也是,与整个尘世同生共死也是难得的经历。”他笑道。
“嗯,到时候大家都死了,也就没必要计较谁对不起谁了。”
江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怔了会,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和宫蒙纠缠不清的往事,一时哭笑不得。
“是这么个理,你说的对。”
两人聊了好一会,楚枫才离开。看着楚枫离去的背影江勉站了好一会。
楚枫这人有时看事豁达的很,有时却又有些懵懂无知。或许是他坎坷的人生让他对活着充满期待,又不吝舍生忘死的救人。这样一个赤忱的人让人可敬可佩。
第二日木先生将三人找来商议对策。
“昨夜我想了一夜,毫无办法,现今他们阵法快成了,我能想到的,只有先将村里人转到坠仙崖下。我会在崖顶布置一个绝灵阵,看看能否阻挡山河图对这里的感应。”木先生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
“我回去就开始组织大家收拾东西,我们什么时候走?要怎么下去?”高百尺问。
“越快越好,到时候我会带你们下去。”
“好。”高百尺没继续问下去,他对林先生有着绝对的信任。
“我要去崖下收拾一番,好安顿村民,小枫跟我一起下去,常安留在村里就好,你看着些天云那些小孩,别让他们捣乱。”
“我与先生一起下去吧,天云他们最近都很听话,不会影响大家,我下去可以给你们规划房舍。”江勉道。
“你屋里那一堆的东西也要收拾,还是留下的好。”木先生劝道。
江勉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我的东西平日都是分门别类的放好的,只要找几个识字的帮我放入箱子就好,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木先生还要劝,天云就噔噔噔的跑了进来。
“先生外面来了两个人,他们进不来,就一直在村外徘徊。”
“我们过去看看。”几人担心是有人来找麻烦,快速的来到禁制边。
看到外面的两人,木先生和高百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你们找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高百尺戒备的看着他们。
“各位请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要帮忙。”知秋诚恳的回答。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别忘了昨天我们还是敌人。”
“昨日我们不知内情,做了错误的决定,现在想要弥补一二,还望各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这时楚枫站了出来,他朝二人道。“他们已经事成,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你们走吧。”
知叶一下子急了,他不可置信的问,“我们找到东西也不过短短数日,怎么会这么快就事成了呢?”
“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找到山河图。现在图已到手,自然是好了。”
知叶一时恍惚起来,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
“那我们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当了残害苍生的帮凶。”
“你们回宗门去吧,或许那里能有你们的活路。”楚枫建议道。
“师兄,我们回去吧!”知秋见已经如此,跟着附和。
但知叶打定主意不回宗门,一定要留下来。
“即已如此,我在哪里也没什么区别!想来各位有其他打算,我愿尽些绵薄之力。”
“昨日你不是对凡人不屑一顾吗?怎么今日就一副为苍生舍生忘死的样子。”高百尺讽刺道。
知叶没有计较他的态度,依旧平心静气的跟他们解释。
“我是看不起那些凡人,他们自私贪婪、争名夺利,但我知道他们中也有仁善之人,那些为了生活汲汲营营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想伤害他们。”
知秋也为他解释。“我师兄疾恶如仇,也不会去遮掩,他为人清正,决计没有恶意。”
“那你呢?你倒是说说你的理由。”高百尺眯着眼睛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知秋表情僵住片刻,复又恢复到淡笑。
“我心思驳杂,没有师兄坦荡,师尊在时让我听师兄的话,以免做下错事,所以师兄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就是了,不用去想其他的。”
他这话一出这边的几人都是诧异不已。知秋一看就是很有想法的人,让他毫无缘由的跟着一个人,还要以那人的想法为主,这几乎不太可能。而知叶看着就是个没多少花花肠子的人,知秋能让知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见大家并不相信知秋的话,知叶忙出来替他担保。“你们放心,我与师弟自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情谊深厚,我的话他还是听的。”
“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相信你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抱歉,我们不能接纳你们。”楚枫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们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想帮些忙,你们告诉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就可以了!”知叶连忙说道。
“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能做什么,但不想就这样等着祸事降临,让我们做些什么吧!”他有些哀求的看着他们。
“那就让他们留下吧!”木先生最终出声道。“让他们在禁制外待着就好,我们这两个有修为的都要离开,正好让他们保护村民。你们两个愿意吗?”他问知叶知秋二人。
“我们愿意,多谢您的信任。”知叶高兴的答应下来,两人躬身行了一礼后,隐匿在了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