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成了守望的老树
“我给小妮儿做的过年的菜还一口没吃，这就要走了，前两天还没说要走，这就走了啊”。每每想起这句话便每每止不住落泪。
爷爷说的这句话是后来姑姑打电话和我说的，而我默默地在去往另一个家的火车途中靠着窗户，对着窗外瞬间即逝的民房矮屋，一眼望不到头的新生的麦田止不住的掉眼泪。我内心怀着无限的愧疚和不舍离开了我十一年未归的老家，离开了爷爷奶奶。想一想，我在老家待的竟不过半月。
老话常说隔代亲，隔代亲，想想好像爷爷奶奶那么多孙子孙女，对我这其中一个好像也没怎么格外的宠过、亲过。老人家对他们的孙子孙女的爱都是一样的。在老家的十余天，“小静儿、静妮儿”重新唤回了我小时候的记忆，这是属于爷爷奶奶特有的呼唤，旁人不曾这样唤过我。“小静小时候就爱吃扣肉，还就爱挑可肥可肥嘞吃，马上年下做菜嘞时候，让恁爷到会上多割点儿肉，到时候每天给你蒸一碗，让你吃个够。”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笑意洋洋的脸上，岁月的痕迹都轻轻的跳起舞来。她很开心呢。我这个超级爱吃扣肉的孙女，我这个每周和她打电话远在千里之外的孙女，那个电话另一头问着奶奶：“奶奶，老家冷不冷，太冷咋办呀？”的孙女终于在她一次次的许诺：“回老家还能冻着你啊，给你买大棉鞋，厚棉裤，看还能冻着你不”中带着对大棉鞋，大棉裤的期许回到了她的身边。终于回来了。
爷爷和奶奶不爱吃米饭喜好面食，但我这个出生在武汉的孙女从小偏偏爱吃米饭，刚回到那个我住了八九年的老房子，奶奶就说中午蒸米饭吃，我也是在吃饭的时候才听奶奶说道：“专门让恁爷前两天买嘞电饭煲，就你好吃米饭”。仅仅是因为我爱吃米饭，仅仅因为我爱吃米饭啊。其实爷爷奶奶，无论你们做什么吃，我都爱吃，真的，你们做的我都爱吃，爷爷做的扣肉我吃了好多好多，奶奶用地锅弄得糊糊我也一大碗的喝，我也总是在吃饱之后又在你们的话语“妮儿，再吃点诶，看你就吃那一点”中又多吃了很多。我何德何能让二老这般记挂。不，不仅仅是我，是我们，我们这些您的孙子孙女们何以值得你们这般记挂。
那一天是爷爷奶奶最开心的时候吧，一张矮矮的正方形小桌子围满了那些你们从学步时就看着慢慢长大成人，但仍未在你们面前脱去孩子气的我们，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等着将要出锅的甜碗，我们这些好大好大的孩子一下子都变回了好小好小的小孩子，我们都很爱吃甜碗，尤其是爷爷做的，毕竟爷爷可是喜丧流水席曾经的掌勺大师傅呢，大家都很期待“宝刀未老”的爷爷的甜碗。十五碗甜碗一出锅，便一个个轮流的分发在每个人的面前，一碗不多，一碗不少，爷爷和奶奶坐在最中间，身边围绕着我们。爷爷奶奶好开心啊，眼神里溢出发自内心的笑，爷爷是很含蓄很大家长制的爷爷，就是这样的爷爷在听到我们说甜碗真好吃，一遍遍询问爷爷啥时候还给做的时候露出了很腼腆的微笑，恩！我觉得爷爷现在的心理很像小孩子受到表扬的心理。真开心，和爷爷奶奶一起，和兄弟姐妹们一起。曾经的我们眨眼间都长大了，爷爷奶奶也眨眼间老了。
至今我无数次在脑海中回忆大年初二匆匆忙忙离开的情景，我没有和爷爷奶奶提前打招呼，因为“走”对我来说也是猝不及防，我无数次借由姑姑的话描摹那个穿着深蓝色棉袄，棉裤的爷爷，带着他的黑色棉帽，佝偻着曾经笔直的腰躯，在我上车离开后拿着袖口默默地擦眼泪，低低地说着“我给小妮儿做的过年的菜还一口没吃，这就要走了，前两天还没说要走，这就走了啊”的爷爷，我无数次流眼泪，怀着愧疚，怀着不舍，怀着无奈。
终于我们这些新生的枝叶长大了，在汲取了祖祖辈辈“营养”后，开枝散叶，随风渐行渐远，独独留着老树们坚守在故土，独独留着在故土坚守的他们守望着远行的我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很多事情不要经过时间沉淀之后追悔莫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