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仅次于龟儿子和班花的是林啸华——这是一个喜欢篮球和文学的大男孩,是咱班的篮球状元和文学探花。
林啸华和龟儿子属于互相颠倒的存在,龟儿子爱文学胜于篮球,所以文采第一,球技屈居第三,逊色于林啸华和龙丹。林啸华则爱篮球胜于文学,所以球技全班最好,哪怕是人高马大的龙丹也防不住他,过人如同过清晨的马路,但在语文学习上确实不如龟儿子和班花。
顺着考试分数往下找,龙丹自然找到了林啸华,再加上同是篮球boy,自然要亲切许多。龙丹跟林啸华挺聊得来的,但他总感觉林啸华这人的内心不似表面那么开朗,似乎总有心事,静水流深让人看不透。龙丹的感觉是对的。
林啸华是一个挺复杂的人。他生于贫穷,长于异地,八岁时跟父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获得过真友情,也体会过被人欺,闻过田野稻香,也听过恶语相向,慢慢成长为一个敏感要强的人。林啸华的父母都是农民,不懂什么大道理,每天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地上谋生计。
后来发现种地挣不了钱,林爸爸开始转行做了屠户,经营着一家小杀猪厂,林妈妈把猪养得白白胖胖,林爸爸再一刀剁死,这就叫天作之合。银刀配白布,屠尽古今猪——这档子事如今已然不够体面了,也曾一度让林啸华感觉脸上无光。往深处挖,林啸华是自卑的。但自卑的人往往对外表现得极为自傲,所以林啸华常常自鸣得意,还多次说自己是名门之后,林姓是商周太师比干的后人。
关于林姓是比干后人这点,可以说明一下:传说比干被害后,纣王还要将其满门抄斩,比干的夫人陈氏当时身怀六甲,被同情比干的士兵偷偷地放了出来,在附近一处山林里倚着一棵千年老木生下了比干的遗腹子。纣王的追兵赶到后,查问孩子的姓氏,陈氏急中生智,指林为姓,躲过了这次劫难,林氏由此起脉。后来周武王灭商建周后,为比干封墓,正式赐比干的儿子为林姓,赐名为坚,封河清公,林坚遂成林姓始祖···
对于这个解释我不是很满意——按照我的理解,既然是比干的儿子,又是靠着树林里一棵千年老木出生的,就不该叫林坚,而应该叫“干林老木”。对此,林啸华极为气愤,还怼了我一句:干你老母···
龙丹想邀请林啸华入帮,林啸华的内心是拒绝的。此时他还有金榜题目的梦想,还想着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呢,所以不想跟校园帮派有什么关联。但又因为长期跟龙丹一起打球,私交甚好,也不好明说,只好摆出一副渣男的态度: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模棱两可。
这就让龙丹愈加疯狂地争取他——给他挡拆传球,请他吃零食,班里罩着他,还多次邀请他一起上网。刚开始时林啸华还不敢去,因为在父母的描述以及他自己的想象中,网吧里乌烟瘴气,又小又臭的房间里挤满了自甘堕落的男男女女——垃圾乱堆,烟头乱扔,电线乱拉,插线板插得比Kardashian还要满。也就是说,网吧里都是些不务正业,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旦接触,万劫不复···
但在校园混混眼中,网吧却是一个精神圣地,所有在校的、在家的、在现实生活中求而不得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实现。一桶面,一根烟,一个游戏玩一天,某些幸运的小淫棍还能搂着非主流女友恩爱缠绵玩游戏。网吧更像是现实世界的流放之地,见证了人们的怕与爱。正如熊培云老师所说:当人们不能种好自己现实中的田地,无力在大街上获得权利的收成,便只好对着小小的鼠标称颂不已,仿佛那是飘荡在浩瀚波之上的装载着国家未来的夜航船···
彼时的我们虽没想得那么远,但是大量的教唆与恐吓已然让我们对网吧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在普通学生看来,进不进网吧是好人与坏人的界限;在校园混混看来,进不进网吧是有种与没种的区别。
林啸华想当个好人,所以前几次都拒绝了龙丹的邀约。但后来听说网吧也没那么可怕,警戒心开始放松下来。于是某天跟着龙丹去网吧耍了耍,想象中的大波浪女和纹身歹徒全然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球场上的老朋友。这个是一班的,那个是三班的,那个是六班的···林啸华还得一路打招呼进去,这让他倍感亲切,似乎有家的温暖,此后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另外,龙丹还请林啸华抽烟。林啸华不会抽,试了几次呛得不行,距离三口就肺癌的“赛于谦”境界还很遥远。虽然他对烟兴趣不大,但对龙丹的打火机却很喜欢。这打火机并不是普通的烧气火机,而是老式的煤油火机,外表采用纯铜打造,上有青龙浮雕,打一下就能长燃,不需按压,一直是历代“古惑仔”打人放火,装哔叛变之必备良器。
龙丹一直都很崇拜陈浩南,但可惜铜锣湾太远,只好先委屈自己做个小小的“刘象扛把子”。扛把子自然要有扛把子的样子,于是特意定制了这款打火机,并且视若珍宝。所以当他发现林啸华看中了他的火机后,立马变脸把帮派大业抛到了一边:这是我的宝贝火机,你想都别想···
语气神态跟当年金池长老摸着宝贝袈裟时是一模一样的。林啸华一看这情况,也就不勉强了,正如龙丹也逐渐不勉强林啸华参加青龙帮一样。但龙丹万万没想到,后来某一天,林啸华竟然主动要求入帮,而这一切还是拜他的死对头武彪子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