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昏沉入睡。梦到学生考试,我监考五年一班。
一班分了3个考场,地点人数均为不同,故我不停东奔西跑,疲惫不堪。
终是熬到即将收卷,我先到小考场。天哪,已皆人去室已空,其中一人还带走了试卷。
怎么办?怎么办?这绝对是大事故,情节相当严重。只听一旁有人说是可以带路,带我去此学生家,只是路有些远。我哪还能顾及路之远近,感恩戴德,立即出发。
走了很久很久以后(好像是童年走过的乡下小路),我开始独自往回走。但我是怎么去人家家里找,试卷有没有找回,梦中并没交代。只知归途中的我,心急如焚。毕竟还有那么多试卷没收呀,误了试卷装订还误了老师们批改,这可如何是好。
路,盘旋而上,依山而凿,好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乡村公路。地上坑坑洼洼,大小石子肆意零乱、抬脚落脚皆腾起一拨尘土。路两侧草木葱茏,枝繁叶茂的大树更是为路搭了个顶棚,使得阳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落下几点斑驳,有些晃眼,有些诡异。
在我的前面,也有一拨赶路的人,如棋子般散落,又好像彼此相识,虽沉默前行,却也有零星交流,只是走得飞快,追得我气喘如牛,却丝毫不敢懈怠。
一个弯,两个弯……在绕了N个弯后,眼前忽地明亮开阔起来。路的右侧,出现了一大片河滩,上面满是拳头大小、淡米色的鹅卵石,在明丽的阳光下,散发着洁净温暖的光芒。河滩的尽头,隐约是个小村庄。河滩边上,有成片碧绿的农田,一位中年汉子正弯腰在田间忙碌,而一旁的老牛,则是抬着头,悠闲地晃动着它的尾巴。
该走哪边?当选择横亘眼前,我才如梦初醒。急忙回头,可是,那些同行者已绝尘而去,隐约有脚步声从阴森浓密的山间传出。
怎么办?刚才那条路,我似乎曾走过,是一定可以到达学校的。而这边,我一无所知,只是某个乡下。
其实答案昭然若揭,我根本没机会纠结。即使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只身一人乱入幢幢树影。只要走过河滩,就可以到达村庄,就可以搭上车,就可以回到学校,就……我只能一个劲儿宽慰路边的自己。等再有记忆,村庄已然在眼前。
一棵杏花开得正艳,树旁是一片房子,但并没见着大路。房子呈长条形连缀在一块,没有飞栋翘角,青瓦之下是被岁月浸染成深褐色的木墙,唯一的入口,两扇大门正敞开着。门上各安着一只蝙蝠的头,嘴里衔着门环。门环似有轻轻晃动,却并没发出声音。倒是门内不时传来打趣的话语。
我急着要找到大路,几乎没有犹豫,便一脚跨进了大门。门内正中有个大大的四方天井,阳光从上方倾泻下来,使里面的一切如同舞台般的夺目耀眼。两三个清秀少妇正在左右厢房前,天井边上,边擦洗边聊着什么,忽明忽暗的脸,顾盼的眼神,飞花的笑靥,爽朗的笑声,心里莫名生出几分美好,以至于觉得这场景像是色调明快的水彩画。不过,我也有点纳闷,我竟彻底被忽略,她们连个眼神都没舍得给我。我当然也是径直向前,学校、试卷在心里压着呢!
我穿过堂屋,推开通往后房的小门往里走。便又看到一进结构相同的院落,又是相似的画面。只不过生活场景、院中主角、谈论的话题都有变化。对了,我的被忽略一直未变。
就这样,我一直往里走,向着学校的方向,我相信一定会找到大路,搭上车的。
渐渐的,我看见一些院落的人从左厢侧门出外,但奇怪的是,她们必定要把门带上,,并用小铜锁锁住。或许是我太过诧异,以至于我能在开合的门缝中感受到一缕两缕漫不经心的眼神。
我仍是没停住脚步,仍是不停地推开堂屋侧边的小门。越往里,院落越发显得安静,即使看见零星的个别人,入眼的也是正出门、锁门的镜头。只是她们在我身上停留的目光愈发长久了。
她们都去哪儿啦?外面有些什么?这房子何处是尽头?我还要继续往里走吗?我的脚步开始迟疑,心变得忐忑,甚至有些恐惧,但仍一股脑往前。
终于到尽头了,因为刚推开门的我见到了一座高山,一座祼露着肌肤,丝毫不见绿色的高山。刹那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当恐惧苏醒并控制我每个细胞时,我唯一的反应是立刻望向左厢侧门。左厢侧门刚被打开,一女子正在外出。“等一等我”,我拚了命喊,却并没发出什么声音。等我跌跌撞撞跑到门前,那女子正在锁门,我拼尽全力掰开门,挤了出去。只记得身上停留了无数个白眼。但不重要,关键是我终于出来了。
外面真是热闹。门前是两三米宽的碎石子路,路两旁种着些蔬菜,间或搭个瓜棚,藤蔓在上面开出许多鲜艳的花,下面一些女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声。路旁也时不时堆些柴火,一样的青青的细长树枝。拖拉机很张扬的声音从路的前方传来,能看见几个男人正在忙碌,隐约传来他们浑厚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踏实了,有拖拉机的地方一定有通车的路。走在路上,脚步不免轻盈,小曲儿硬是压在了喉头,因为身旁的瓜棚下传来两个女子清亮 的声音。
“还在看书啊,这么用功。”
“没办法哪,上一次投胎考试又没过,就差那么几分。”
随即是一阵脆生生的笑,夹杂风略过书页轻柔的声音。
“投胎考试?”我觉得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了,“那,那,这是哪里?”
我开始向着拖拉机方向狂奔。当我气喘吁吁站在了拖拉机旁,看到广袤的田野,看到了笔直的大路,却看不到来往的车辆。
“请问,有去八都中学的车吗?”(突然学校变成了我小时候就读的学校)
这位男子边打量路边那堆柴火边在纸上写着什么,淡然从我身边走过,彻底无视我的存在,好像我压根儿就没问。
我又赶紧问向别人,但无论我问得有多诚恳,无论我已急出眼泪,他们一概把我当成了空气。
就在我要绝望,要克制不住嚎啕大哭时,远远走来一位年轻人。条纹衬衣搭牛仔裤,手抓包夹在腋下,另一手拿着手机。
我几乎立刻断定他不是本地人,与这里尘土满面衣着简陋奔波忙碌的男子不同,他干净清爽。要不,再去试试,就当碰碰运气?
这是位耐心的年轻人,以至于让我把来此地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明白。他静静站着,微蹙着眉头,目光盯着路旁的小草。等我说完,他才若有所思望向我。
“你说,你是老师,为了找试卷,现在需要车回去?”
我用力点点头,巴巴望着他。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决心,语速明显变快:“好,你等着,我给你叫辆车。”
我狂喜,但又生怕节外生枝,道谢的话都忘说了,只是紧紧盯着这位年轻人。
只见他拿出手机,在拨弄着什么?是在神州专车还是滴滴打车?我不得而知。但确乎一下子,一辆车便停在跟前了。车小,类似常见的Smat。
司机下了车,年轻人把他拉在了一旁,耳语一番,不时回过头看我,似乎在交代什么。最后,年轻人侧过身子,好像给了司机什么,便一齐向我走来。
车门打开了,他们上了车,我赶忙也挤了进去。车内室真小啊!好在座位全拆了,在四周车身上安了长条形的不锈钢扶手,好似平常缆车一般。
才刚抓好,司机便启动了引擎。可就在刹那,车子突然腾空而起,急剧上升。我吓得死死抓住扶手,紧紧闭着眼睛。强烈的失重感开始漫延全身,胸越来越闷,冷汗一阵一阵冒出来,甚至感觉要呕吐。突然间,我竟想到了杨利伟,悲壮、豪迈之感开始逼退不适。就在这时,车子忽地停住了。
睁眼一看,我们正在八都最热闹的地方,熟悉的街景,熙熙攘攘的人流,我的心放回了胸膛,但又担心这仅是幻境。
不知是怎么下的车,但在年轻人即将走远时,我还是追了过来。
“喂,喂,我们,刚才,刚才,还有车子,是从,从哪里来?”我语无论次。
年轻人转过身,还是那样安静地望着我。
“阴间呀,刚才担心你害怕,给钱时没让你看,全是冥币。车子嘛,祭品,祭品而已。”他缓缓地说。
“轰”地一下,我脸子又一片空白,冷汗又蹭蹭地冒。虽然我已猜到,但确认时还是吓傻了。
等我回过神,年轻人已不见了踪影。好险哪,我去了阴曹地府一遭啦。惊魂未定中,我忽然瞥见我家先生夹杂在拥挤的人群中,难得一见地挺拔振作,穿一件橙黄色短袖,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很是醒目。
“周某人,周某人~”我边喊边向他跑去。阴间一天,相当于人间几时啦?是不是我已走失很久,家人都很着急呢?会不会周某人正在找我呀?一连续的问题活跃在我脑中,太多的话要说要问啦。
可当我在周某人面前站定,他却并未停住脚步,只是目光轻轻略过了我。“我有事,很忙。”留下呆立原地的我,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帅气的背影。
许久,我开始向另一方面迈开了步子。因为我知道,我还得去收卷子,还有老师们等着要改。
这时,梦醒了,我醒了,终于。
窗外,是从未有过的美丽。海棠花娇娇羞羞地开着,晨曦力透云层,轻柔撒在它的上面。不知怎的,我突然很想笑,想爽爽朗朗地笑出声来。
因为,这实在是个好梦。
首先肯定了我是位纯粹的老师,无论遭遇什么,我都没忘记自己的职责,都要找回试卷。
其次,突显了考试的重要性,投胎都是要考试的,不合格者是无法转世的。
再则,告知了自己,这世界上谁都靠不住的。周某人就是这样漠然地离去。更不用说这梦详细得当,情节完整。
好梦,真是好梦,励志又富有哲理。我忍不住要自恋了。当然,这仅是好梦,并非是最好的梦,最好的梦无疑是梦到一串中奖号码。
摸着昨晚烧菜受伤起了泡的右脸,望着窗外那株婷婷的海棠,我又忍不住要笑了。这回,是我仿佛看到自己做到了最好的梦,拿着一沓毛爷爷~~
人生如梦,梦它一回,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