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彪同八百块请了个假,叫阿基同自己一起,直接去了阿斌的厂里。那厂长见到阿彪自然是笑脸相迎、毕恭毕敬的,厂长虽然心黑,毕竟还是怕这帮混社会的湖南仔的,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厂长去车间找来了阿斌,特意给阿斌放了一天假,让阿斌陪着两个弟弟玩,三人一道去了附近的一家装修高档的饭馆。
进得饭馆,阿彪特意要了一个包厢,三人分头坐下。阿斌不知道阿彪过来是什么事情,还以为阿彪回心转意准备重新打工了。没待阿斌问出口,阿彪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放到阿斌前面,约莫有五千元,已经用橡皮筋扎好了。哥,这是我的工钱,你拿去一起寄回家,让爹早点还完债。阿斌差点没吓晕过去,他一年年辛辛苦苦打工,每个月也就是能寄个两百元回家,都已经是节衣省食攒下来的,阿彪怎么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阿斌眉头紧锁,面色铁青,直盯着阿彪。阿彪也没解释太多,只告诉阿斌以后每个月自己都会拿钱给阿斌,帮助家里早点把债还清。阿基看着气氛不对,就同阿斌解释,哥,我们按你说的,没犯大法,不会去犯杀头的重罪的。
阿斌想了许久,深叹一口气,只得将钱装回口袋,不打算继续过问这个事了。那是个龙蛇混杂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一切向钱看成了不二的真理,为了金钱,太多人宁愿抛弃尊严甚至性命去搏,阿斌又能说什么,此时的阿斌,反倒有了一个侥幸心理,如果按阿彪的赚钱速度,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快就会好转,一家人也能尽早团圆,只要阿彪不犯重法,赚点快钱与大钱也未尝不可。
兄弟三人在饭馆里点了满满一大桌菜,阿斌也开心地喝起了啤酒。三个年轻人吃了中饭,来到一个小河汊边坐着,互相打闹着,在这喧嚣的城市里,仿佛找到了往日的快乐。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阿彪与阿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干活从未失过手,八百块成天也乐得给他们当司机,每回八百块也能分得一份,还不用自己出力,八百块也对小哥俩越来越亲密了。庆哥自打收了这两个小弟后,每个月的收入大增,每回庆功宴上,都把两个小兄弟叫到左右,带着他们花天酒地,好不潇洒快活。
阿彪与阿基的街头抢夺犯罪引起了警方的重视,因为有太多报案人陈述,是两个青皮小伙子在他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把自己身上的值钱物品抢走了,小青皮的长像描述越来越雷同。警方为此制定了一张大网,利用便衣与耳目的作用,慢慢锁定了阿彪与阿基,也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这一天,阿彪与阿基来到了一个高档商城,在商城里面转了一圈,就锁定了一个带着娇艳女子混身刺青的中年男人。这种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的钱肯定也是来路不明的,阿彪与阿基最乐意在这种人身上干活了,这种人丢了东西一般也不会报警。就在阿彪与阿基看似闲逛的同时,有几双眼睛从不同的角度也在盯着他们,两个年轻人根本没经历这些,哪会知道自己已经在警方的包围中了。
阿彪走过那对男女时,故意用手在那娇艳女子的屁股上摸了一把,那女子大叫一声,老公,他摸我。那刺青男人怒眼圆睁,也不言语,挥拳就过来。阿彪一个躲闪,顺势把脚一靠,那男人失去重心,咚地一声摔倒在地,阿基走上前去,一把就将他脖子上的项链抢了过来。两人抬腿就跑,只见马上就到商城大门了,那刺青男人还没有爬起来,追是追不上了。这时,从大门外突然冲来几名男子,两人一组,一下就把阿彪与阿基摁倒在地。
八百块在会和点等了好久,一直没见阿彪与阿基,心想肯定出事了,连忙把消息告诉给庆哥,庆哥开始打电话找人问消息去了。这边,阿彪与阿基被带到了派出所,开始分头讯问。阿彪与阿基的回答惊人的一致,两人是初中同学,刚从老家来广州,因为找不到事做,所以就在街上抢东西。警察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有意义的案情突破口,当问起其他案件时,两人咬死不承认是自己干的,都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刚刚出手就被警察抓住了,在广州什么人都不认识,没有什么老大带着自己。
警察查看了两人的身份,都没满十八岁,也没有已往的犯罪经历,就把两人先送进收审站关押起来。收审站是个很特殊的机构,现在已经取消了,在九十年代里,收审站就是一个看守所或拘留所的过渡机构,只要你涉嫌犯罪,就可以先送进收审站关起来,然后慢慢审理。如果案情清楚了,该判的就送看守所,该拘留的就转拘留所,该劳教的就送劳教所。收审站这个地方,真可谓是腌臜成片、渣滓连营,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
阿彪是半夜被送进收审站的,几道铁门,黑黝黝的围墙,阿彪也不知东西南北,就跟着管教往里面走,直到两扇铁门重重打开,阿彪才看清,原来是到一个监室了,管教把他叫进去,随手把两道铁门一关就走了,阿基被关进了另一间监室。阿彪就着灰暗的灯光往前一看,只见这个监室大约长八米,宽三米,靠北是个大通铺,约莫有十几个人睡在大通铺上,因为人太多,还有几个睡到了通铺下的地板上,监室走廊东头是一个蹲厕,常年没有水冲,使得监室里面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阿彪站在地板上,半响没人理他,阿彪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想还是先睡觉吧。看了看大通铺,都已经睡满了,只有西侧还有一小半截是空的,只放了几袋衣服。阿彪就上得床去,把那衣服拿开,和衣躺下就准备睡觉。大概过了有个十来分钟,阿彪刚有些困意准备睡了,突然只见一床被子盖了过来,自己还来不及防备就被抱了饺子。接着,一大群人隔着被子就开始用脚踢,一脚比一脚凶狠,阿彪本想大喊救命,想想还是算了,他听八百块说过,进牢房第一天会被打,只是不知道怎么被打。想到这些,阿彪干脆不作声,让他们踢吧,有被子隔着,还不至于很痛。这帮人踢累了,才掀开被子,把阿彪赶下床去靠墙站好。来了一个打手模样的,问阿彪是干什么进来的,阿彪说抢了一根项链,还没跑远就被抓了,然后就送进来了。
这次进收审站的经历,是阿彪正式从学生蜕变为黑恶分子的分水岭,从这次起,阿彪已经彻头彻尾地走上了混迹江湖的黑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