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女孩儿”朋友,论年纪,她是擦着“九零”边的八零后,但论起心理年龄,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幼儿园大班生。姑娘的工作不错,努力上进,聪明靠谱,深得领导喜爱。唯一的问题是和妈妈的关系紧张到崩溃,虽然节日假日,她都及时送上问候和礼物,但母亲还是难以取悦,甚至有母亲在边上,她和父亲的电话也是寥寥几句,匆匆挂断。
母亲的不满总结起来就两点: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嫁掉,为什么留在“魔都”不回家来陪我们。要求虽然不多,对于姑娘却很难抉择。有一次我带她到一个心理师朋友那里参加讲座,空下来我们做了那个经典的“房树人”测试,咨询师看了看姑娘奉上的画作,不禁掩面而笑:小姑娘你现在的婚恋成熟度还处于幼儿期,需要有人陪有人玩,唯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
听到这话,姑娘幽幽地转过头,看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我。我笑了笑,安慰她说:不找男朋友可以,不回家也可以,如果找不到和妈妈好好沟通的办法是万万不可以的。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好的办法呢?我的建议是——写信,这是我亲身经历有效的体验。中学时我和父母的关系也很紧张,很少沟通,有时甚至会有“冷战”。也许是青春期的叛逆,也许是父母一直忙于工作,疏于陪伴,在我需要与父母倾诉的时候他们不在,随后依赖通道闭合,而且很难再有入口。我在高考发挥严重失常的情况下,毅然拒绝了各方面建议复读的劝解,踏上哈尔滨的求学旅程,只因为我想离开这个家。
随后的日子我在新环境里适应得很快,仿佛放飞的小鸟迅速融入到新的生活。看到天天排队打公用电话,还因想家哭哭啼啼的同学甚是不理解。直到半个月后新宿舍装上电话,室友们纷纷打电话回家,我才意识到我也应该给家打个电话了。一个电话回家,是妈妈焦急而激动中略带哽咽的声音,“你总算打来电话了……”
国人的家庭教育多的是父亲的责备,母亲的眼泪。执拗忍耐下的我们进入社会以后也是坚韧倔强有余,温婉灵动不足。当我意识到这点,我开始寻找改善的起点——从修复与母亲的关系开始。我发现写作时的自己是放松坦然,乖巧可爱,愿意摊开心扉的,于是我开始每两周给妈妈写一封信,尽管如此,最开始我还是假设那只是写给一个莫名的朋友。用漂亮有香味的信纸,用触得到的赤子之情,写自己的大学生活,写我的梦想,写我严寒下做导游带旅游团的兴奋和委屈,写我为了得到自己人生中第一部手机而努力实习的坚持,写我为了去梦中的上海彻夜在水房复习考研的心绪…听妈妈事后回忆当时的感受,她第一感受就是满满意外的幸福,她再次感受到了最初通过脐带传递的默契和心跳。她仿佛看到我一双细长娟秀的手指在为她做一幅画,修一幅刺绣。那是信任,那是原以为就此彷徨错失后弥足珍贵的失而复得。而我也变得越来越细腻柔和,学会体谅他人的艰辛和不易,尝试卸下防备和武装,去和身边最重要的人坦诚沟通,去和自己过去的幼稚和倔强握手言和。
我会给妈妈买她不舍得的衣服,护肤品,带她去吃最新鲜上市的好吃的,带全家去美丽的海岛自由放飞。爸爸妈妈的变化是他们越来越像孩子,像当时紧牵他们衣角的我们:他们会控诉彼此的刻板,希望我主持公正;他们会放心去让我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甚至为了维护我去向全世界解释,比如我暂时的单身。一切都因为他们认为我不仅能够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身边的人,给人以安全感。所以他们无条件信任我,支持我。
回到“小女孩儿朋友”的故事。我除了建议她去给妈妈写信,就像年幼时和最好的闺蜜吵架后偷偷塞上的纸条,“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其次,还给她出主意让她去定一个月送四次的花束,让妈妈每周都能享受不同的花束,除了喜悦还要告诉妈妈,花儿就是我的化身,让妈妈好好照顾它们,让它们明艳娇嫩,就好像女儿在对着您笑。第三,去试着接受妈妈表达爱的方式。比如问妈妈要一张返程打车去车站的零钱;当妈妈想去给我们的小屋换一张床时,欢天喜地去和她选,千万不要因为怕让妈妈破费,怕给妈妈添麻烦而生硬拒绝。妈妈,尤其是好强能干的妈妈希望永远在我们的世界保留一份专属她的位置,所以千万不要去剥夺,我们甚至可以和妈妈偶尔发脾气,吵吵嘴,就是不要冷落疏远,因为妈妈也需要表达自己的爱。
和父母亲家庭和睦的孩子一般随和开朗,相处糟糕的孩子往往压抑阴郁。这样的孩子背负了太多压力,想孝敬父母又想逃离失败家庭关系的束缚,他们在矛盾中游离煎熬。公司一个单亲的女孩竟然和妈妈在大厅吵翻了天,在面对同事矛盾时,敏感的神经极度兴奋,脑海中闪念的都是从小与家庭,矛盾不断的消极画面,以为同事也不过是另一个需要反抗逃离的对象,所以她和同事相处十分困难。终于,她来向我提离职,一边诉说委屈一边泪水涟涟。我没有因为她要离开而被触犯,反而深深地心疼这个女孩。我开导她,准了她两周的假,让她去放松冷静一下,可以思考下未来的职业打算,可以反省自己的问题,此外一定要认真考虑的是如何修复与母亲的关系。如果可以和妈妈建立起亲密和谐的关系,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变的美好了。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推我们到万劫不复的悬崖边上,也没有什么矛盾可以通过切断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而得到化解,我们植根于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如果想获得幸福就从珍视身边最重要的亲密关系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