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自远只是在京城呆了两年,便结识了一堆朋友,并拥有了一大批新追随者。但这仍是不够的。对于他来说,闲着便是浪费生命,他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说来也巧,一天他在街上看到有杂耍红缨枪的戏客,起了些兴致,于是顺手过去耍了几招。围观者一阵惊呼,连连拍手叫好,纷纷要求再来一次。连戏客也佩服得拍手称赞。他本不想抢了人家的生意,但因为大家都想看,他就继续耍了下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鼓掌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候,一个朝廷中的大人物恰巧经过此地,他也被燕自远吸引力了。
这位大人物便是东林党智囊、人称“天下第一布衣”的汪文言。
汪大人看的很是入迷。他本就是狱卒出生,后又在官府里做了个小吏,素爱结交朋友,凡是有人落难了,他定会拉人家一把,因而江湖人士都赞他的好。这方面上他比燕自远都还要强得多的多。他看得出燕自远是个英雄好汉,几经询问,才知道这人便是燕自远。燕自远在江湖上名声很是响亮,享有大侠的美誉,汪文言对他也略知一二。他立刻萌生了一个想法:将燕自远收于麾下。
汪文言命人拿了两锭银子去送给燕自远,算是对他的打赏钱,燕自远却连连摆手说不要,如果要给的话还是请赏给那位辛苦的杂耍戏客。
汪文言见状大笑道:“此人可用也。”亲自上前去问燕自远是否愿意跟着他做些事情,没有表现出一点大人物的样子。
燕自远一听是汪大人,立马一拜,“早就听说过汪大人的美名了,能入大人麾下,自远求之不得。”
汪文言扶起燕自远的手,大笑道:“燕兄弟多礼了。”
燕自远请求汪文言让他带着梁小六一起跟随着汪文言,汪大人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让他们俩做了他的近身侍卫。
两人跟着汪大人来到了他的宅邸,是座很大的宅子,但比起汪文言的身份来说还是小的。进到院子里,里面宾客如云,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有很多人都是在等汪大人回来。
汪文言向诸位大人们作揖,将他们邀进屋内喝茶论事。燕自远和梁小六就在外面等着,因为没什么事,他们就在汪府的院子里随处闲逛,也好熟悉熟悉以后常在的地方。
宅子西侧主要住了汪府里的下人,而东侧则养了各类的鸟儿。鸟儿种类繁多之甚,以至于其中很多的鸟燕自远与小六都从未见过。大多数小鸟都在鸟笼子里关着,也有少数的几只鸟就放养在外,时而飞来,吃几口食;时而飞走,但不久又会飞来,然后叽叽喳喳地叫上一阵子,好不快活。汪大人很是喜欢养鸟,因而这些鸟儿都是他的宝贝。赏玩了一会儿,二人便沿着北侧竹林里的小路向院子最北边走去。
竹林不大,二十来步就走完了。在林子北侧有一个小房子,房子建在林子之间,里面放的是一些兵器和杂物。汪文言毕竟是平民出身,从小到大接触的更多是底层人物,对于耍刀弄枪、骑马射箭从小便有些兴趣。虽然他也识得不少字,但比起科举考出来的人还是有一些差距的。平日里汪文言就来到这里耍耍兵器锻炼身体。
穿过竹林,再走上几步,一方不大不小的湖尽显眼前。说是湖,不如说是较大的池塘。池中有桥和亭子。因为当时正是夏日傍晚,荷花已然盛开,荷叶青青,蛙鸣片片。夕阳西落,余晖染红了池水。好一副落日荷塘景,像是饮了壶美酒,小六不禁陶醉其中。
正如同醉了酒的人儿,小六身体不受控制地走上了池塘上的木桥。一边赏着水里的鱼儿,一边嗅着荷花的清香,多么美好啊!小六这么多年住的不是上雨旁风的茅屋,就是破旧不堪的行军帐篷,哪里能瞧得见这般的房子,又哪有时间哪有机会去欣赏如此的美景呢?
小六不禁感叹:活着真好!然后心里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些牺牲的兄弟们,有些还是为他牺牲的。想到这里,小六不禁鼻子一酸,刚刚满足的心情里又多了丝失落。
走着走着,他离荷塘中央的凉亭越来越近,才发觉里面坐了两个人。一人着着青绿色薄衣,右侧一支香囊坠了出来,恰好能看的到;头上插了支碧玉瓒凤钗,身后的长发随风轻轻漂扬,手上捧着一本书,应当是个小姐。另一人应该是位丫鬟,也是坐着的,手里拿着把扇子不时给小姐扇着。单就背影来看,在夕阳之下,池塘之中,二人便宛若仙人,小六一时竟看得痴住了。
可能是发觉小六过来了,那小姐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对小六轻轻地说:“客人有事吗?”
见到那小姐的面容姿色甚佳,小六忽的脸红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无情却有情地望着他,眼睛中又似乎有千万种愁绪。两人目光交集之时更是让小六的心怦怦直跳。
“没的,只是,只是过来看看。”小六木讷了一小会儿后略带慌张地说。
“倘若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问我或是府里的下人,客人不必客气的。”
“是啊,公子有事的话尽管吩咐就好。”一旁的丫鬟说。
“那自然不客气的,若真有事,当然不会不舍得麻烦你们。”小六微笑着说。
那小姐也朝小六笑了笑,小六觉得脸红得更加厉害了。那笑容也永远印在了他的心底。
然后两个人都没了话,就呆呆站在那里,都显得很不自在的样子。
远处的燕自远看出他们词穷了,于是便朝小六喊:“该回来了!”
小六朝燕大哥点点头,然后就往回走,刚走几步,忽然鼓起勇气向那小姐问道:“在下冒昧,不知姑娘的名字是什么?”
“我姓汪,名字叫歆语。音欠的歆,话语的语。”
“我姓梁,叫小六,大小的小,一二三四五六的六。”停了一会儿,小六接着说,“那就先告辞了,再会。”
“再会。”汪歆语微笑着说。
就这样,小六几乎每过几天就会“恰巧”经过荷塘,而汪姑娘总是会坐在凉亭间,好似特意等着小六一样。两人常常只会说上一两句话,然后小六便离开了。
这天,如同往常一样,小六在黄昏之前又见了汪姑娘。他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心里总是想去的,而且汪姑娘也未曾拒绝过。见过汪姑娘,心里总是有一丝清甜在其中。
小六洗漱了一番,就躺在床上睡觉了。他盯着窗外的一棵梨树,渐渐睡着了。
半夜时分,隐约听到有凄厉的厮杀声。燕自远和梁小六急忙起床,拿着佩刀,直奔院子里。借着月光,能看得见有十几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正在砍杀几位阻拦他们的下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屋内正在睡觉的汪文言。
见到有两人已经冲进去,梁小六也飞身扑进屋内,燕自远则和几个下人与近十个黑衣人厮杀。好在下人中有几个是会武的,燕自远还能暂时挡得住这群不速之客。
小六刚进屋,一个黑衣人便持刀刺来,小六一个侧身闪过,接着抽刀砍去,但被那人拿刀挡住了。又是这样,过了数招,小六也没能伤得了那人。不可恋战,他立马跑到前面去拦另一个人。前面那人已经跑到刚刚穿好衣服的汪大人的前面了,刚要举刀去砍汪文言,被小六用刀直接打掉了他的兵器。后一人跑过来,小六举刀砍去,被那人躲过了,而前面的人捡起兵器又跟了上来。就这样,三人陷入了混战。
梁小六以一敌二,也没能让他们淘到多少便宜,只是胳膊上受了两处刀伤。好在汪大人已经与其一仆人跳窗逃走,他可以专心对敌了。
外面的燕自远打的就辛苦了:一人对战五六人,脸上被划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血染红了他小半边脸。但他仍然紧握佩刀,恶狠狠地盯着敌人。没过一会,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就是直起腰也不容易了。而且所有和他共击敌人的下人都已倒地,非死即伤。而他们甚至没杀了对方一个人。
也就是说,现在是整个院子里只有燕自远和这十个武功尚佳的黑衣人。
这一夜,凉风飕飕,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