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可能地踩着单车,好像我在逃避似的,逃避我对她的一段纯真之情。岁月匆匆,我后来爱过很多女人,当我把她们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们会问我会不会记挂她。我想当时是会的,但是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忘记的,是那个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女人,她就是玛莲娜。
——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台词
(一)
当一个人类提起笔,像一个哲学家一样不断地从现实中去寻求什么道理,那是因为现实的故事繁杂到让这个人类已经无从应对,以至于在迷失自我的边缘徘徊,随时都有可能坠落至这繁杂的一切中唯一的空洞——那个无底的深渊——在这之中不停地下坠,不是轮回,只是无尽——这个人的心——也只好倾其一生下坠而束手无措。
修禅也好,问道也罢,其实都是在干着哲学家的事情。在这浩瀚的天宇下,那个人已找不到什么具体的去填补他内心的空洞。于是,只好寄希望于参透人间的真谛。
很多人,终其一生,忙于琐碎,却从未拥有过那具体的。即便有过,在那拥有的时候,却从未意识到,等到失去了方才幡然醒悟。但那时也只好又去做那哲学家。
是的,我说的是爱情。
一篇真正的文章,是一个作者对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探寻。是的,他在让阅读者的思想更充裕,也在寻找他自己遗忘在某处的东西。于是,他要越写越具体。
(二)
我们用一天复一天的生命换来的故事,让我们的内心被填充的部分和那个空洞越发界限分明。
在二十年的生命岁月里,我听过的最浪漫的一句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在我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时,一个女孩对我说,“我愿意做你的红颜知己。”
而后在我的生命里,我把这句话当作我能给予此后或许出现的那个人的最高礼遇。
小仲马在《茶花女》中写过,“你是我唯一可以推诚相见的人,在你面前我可以自由思想,自由交谈。”我想这就叫做知己。
当那个知己出现了,我们的空洞似乎得到了填补。因为在此前的一天复一天中,你始终渴望着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他(她)像拥有什么神奇的魔力,知晓着你内心是有个空洞的。别说填补,只是知晓就足以让你感到无比幸福了。
可是,当一个人的内心被另一个人知晓,他(她)是幸福的,也是可怜的。
他(她)知道,在她(他)知晓他(她)的那一刻,他(她)那神秘的魅力便就此消失。而她(他)对他(她),一切的欣赏与爱慕已通通含有她(他)那与生俱来的、深切的同情。
(三)
可因为我们的孤独,我们在不停地寻找着这具体的爱情,去填补那个我们拼命想填补起的空洞。
或许,我因为知晓了她内心的空洞而爱,于是我又尽力把我那空洞给她看。可是,那个知己,往往是单方的,不是相互的。
即便她看到了我那空洞,我在幸福时忽又觉得可怜。于是小仲马还是在《茶花女》中写下了,“你想给我制造的痛苦只是你对我爱情的证明。”
是啊,那空洞是孤独,而孤独恰巧可以涵盖这世间的多数痛苦。其实,我总是把痛苦拿给她看,以至于到了最后,她对我的记忆关联点,就只剩下我给予她的那些痛苦。这就是个悲哀的事实,若要传递痛苦,那便要制造痛苦。正如伤害与被伤害在同时上演。
在一次次的同情与争取被同情中,不知不觉,我们变得愈加博爱,愈加具有胸怀,也愈加痛苦。
《巴黎圣母院》中的那个卡西莫多,绝对是知晓爱斯梅拉达的空洞的。他是不幸的,因为直到他生命的尽头,爱斯梅拉达也只是那个只会充满感激之情的单纯的女孩。卡西莫多想把那孤独的空洞拿给她看。而她却始终没有看到过。
而我们,俗世的人们,总是在看到后被伤得太深。
不是吗?许许多多的人也只是在这种伤害与被伤害中循环往复。看透了,他成了哲学家。看不透,在伤害过那么多人而自己也被伤得体无完肤后,抱憾终生。
少年雷纳多知晓少妇玛莲娜的空洞,而他始终没有把自己的空洞,拿给她看。这也是他终其一生也只真正爱过一个女人——玛莲娜的原因吧。
我在这俗世,拥有过那样的知己,而幸运的是,我也曾是她的知己。但这也只是过往与曾经。而那空洞,曾被填补,如今却又空洞罢了。
哪怕这样,我也应该感到幸福把。毕竟,许许多多人倾其一生,只是渴望能填补那空洞——哪怕一瞬间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