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麦田
二月间,天高气冷,夏北孤零零地走在寒风中。
出生在普通家庭的夏北,虽然早早失去了父亲,但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从小衣食无忧,活泼开朗。
从小学到中学,夏北一直是校舞蹈队的领舞,她梦想着有一天能登上国际舞台,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者。
高中毕业后,她凭着自己的聪颖与天赋,如愿考入全国有名的舞蹈院校,开始了自己追梦的征途。
正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夏北在舞蹈院校,如鱼得水。经过名师指点,再加上她的刻苦努力,她的舞蹈水平进步神速,很快就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连续几年间,在各类大型舞蹈比赛中,夏北以她优美的舞姿和高超的技能,征服了无数评委和观众,囊括了一个又一个奖牌。这个有着姣好容颜的女孩,一时成为众多聚光灯追逐的焦点,同时也成为无数追梦者膜拜的偶像。
就在夏北离儿时的梦想越来越近的时候,命运女神却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在毕业前的一次大型舞蹈比赛中,由于失误,夏北不幸摔断了双腿。虽然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双腿保住了,但却落下了残疾,这对一个以舞蹈为生的女孩儿来说,打击是至命的。
很快,一波波舞蹈新秀脱颖而出,夏北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从云端到谷底,夏北梦想的翅膀,从此折断。
失去了舞蹈,失去了舞台,夏北的天空,没有了颜色。
那段时间,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任谁都不搭理。母亲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让女儿开心,都无济于事,只能小心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为了让女儿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母亲四处托人,为女儿求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好说歹说,勉强说服女儿试着接受一种新的生活。
上班的前一天,夏北屋里的灯亮了一宿,母亲眼睛睁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母亲收拾房间时,发现了剪了一地的碎布片和一双残缺不全的红舞鞋。
夏北终于走出她的小屋,走上了她以前不曾想到过的另一种生活。
和许多工薪阶层一样,她每天上班下班,早出晚归,表面看似平静祥和,但在母亲看来,女儿好像丢掉了什么。
日子如流水一般,在母亲的喜忧参半中慢慢滑过。暑去寒来,转眼已是深冬。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阴冷,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身体一向健朗的母亲,也没能抵御住严寒的入侵,一下子病例了。
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看了几个医生,说是感冒风寒,吃了许多药,却不见好转。听着母亲整夜整夜辗转难眠,夏北有些担忧,要带她到大医院瞧瞧,母亲总说没事,冬天过去就好了。就这样断断续续,又过了些时日,母亲日渐消瘦。突然有一天,母亲咳出大口鲜血。夏北急了,慌忙带母亲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夏北懵了。
胃癌。
她疯了似地拿着结果到各大医院跑,找不同的专家会诊,希望有奇迹发生,结论却像商量好了似了,如出一辙。她又去找她的医生朋友,朋友非常遗憾地告诉她,母亲最多再有半年时间,不要再折腾了,尽量让老人在最后的时间,过得开心。
“不——!”夏北把结果一下子摔的朋友身上,跑了出去。
她不敢回家,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她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应对。她两眼空洞地不停地在大街上走,走,走,直到没有了一丝力气。天黑了,她必须要回家,母亲还在等待,她是母亲唯一的亲人与依靠,她无处可逃。
为了让母亲在最后的时光过得快乐无忧,夏北决定向母亲隐瞒实情。
回到家,面对母亲探寻的目标,她强打精神,故做一脸轻松地说,“妈,没事,胃溃疡,好治。”
在医生朋友的帮助下,母亲住进了普通内科病房接受治疗。并叮嘱所有的医生和护士保守秘密,告诉母亲只是普通的胃病,过段时间就会好。
所幸的是,母亲没有识破她的谎言,非常配合地接受医生治疗。一如往常一样,神情安静详和,只是偶而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忧伤。
为了更好的照顾母亲,夏北辞去了那份索然无味的工作。每天陪伴在母亲身边,给她讲故事、说笑话、唱歌。为了让母亲开心,她想尽一切办法,犹如母亲以前哄她开心一样。但无论她如何去做,母亲总是摸着她的头,淡然一笑:北北,你真是个孩子。
时光流逝,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反应也越来越厉害,开始不停地恶心呕吐,有时甚至滴水不进,神情偶而处于迷离状态,医生告诉她,母亲可能时日不多。虽然母亲从来不问夏北病情,但可以看出母亲正以顽强的毅力与病魔斗争,只要胃口稍有好转,母亲就不停地吃,她说只要东西吃了不吐出来就行。
母亲日渐消瘦的面容,让夏北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母亲如此痛苦,夏北有时真想和母亲一起结束这一切,可看到母亲坚毅的眼神,她便立刻打消了这个愚蠢念头。
有一天,母亲以为夏北出去了,偷偷从怀里摸出一张夏北舞蹈大赛的照片,(自从夏北残疾后,收起了以前的所有照片,再也没拿出来过)细细的端详着,眼里露出期盼和幸福的神情。夏北装作没看见,悄悄溜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回家,把以前所有舞蹈照片都拿出来送给母亲。母亲一张张看着,不停地回味着当时的情景,脸上绽放出少有的笑容。整整一天,母亲一改常态,不停地说,不停地笑,没再迷糊。
看到母亲病情一下子好转了很多,夏北开心极了。
第二天,当夏北穿着一套舞蹈服站在了母亲病床前时,母亲顿时睁大了双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从此,病房成了夏北特殊的舞台,母亲成了夏北忠实的观众。
由于时间搁置久了,也由于腿部的残疾,夏北的舞蹈跳的有些别扭,但她不在乎,只要母亲喜欢。于是,每天,在这个特殊的病房,上演着一场场与众不同的舞蹈秀。
为了让母亲开心,夏北又自学了许多新的舞蹈,每天变着花样跳给母亲看,母亲百看不厌。
冬去春来,气温渐渐变暖,母亲的病情也渐渐有了起色,脸上也现出了少有的红晕。
在繁花盛开的时节,夏北把母亲和舞台移到了阳光下、移到了花丛中,用她那并不优美的舞姿,舞动出生命的韵律。她不再惧怕路人的指指点点,不再躲避别人异样的眼光,她心中想到的只有母亲,眼中看到的也只有母亲。整个春天,她和轮椅上的母亲,成了别人眼中别样的风景。
岁月静美,现实安稳。夏北非常享受这样的日子,她希望时光过得慢点再慢点,让她陪母亲的时间长点再长点……
寒来暑往,一晃几度春秋,母亲的病一直很稳定,医生说这是奇迹。
本来就舞功深厚的夏北,再加上这几年的坚持与努力,舞蹈技术日臻纯熟,许多媒体都争相报道她的事迹,一些大型舞蹈团队也对她伸出了橄榄枝,各种大型舞蹈比赛也相继给她发出了邀请函。夏北在母亲的激励下,重又回到了舞台。夏北的这次回归,远远不是简单重复,经过生活的洗礼,她现在的舞蹈不仅技术娴熟,而且比以前更有有深度与厚度。
在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国际舞蹈大赛向夏北发出了邀请函,看着身体虚弱的母亲,夏北有些犹豫。母亲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说,“北北,这是你一直梦想的舞台,放心的去吧,妈妈没事的,还要等着你拿大奖回来呢。”
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夏北走上了她期盼已久的国际舞台。
最终,夏北凭着她精湛的技术和深厚的情感,用一场以《爱》为主题的舞蹈,征服了现场所有的评委和观众,全场为她起立,掌声经久不息。大赛组委会为她颁发了特殊荣誉奖,并授于她“灵魂的舞者”称号。
夏北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她的人生从此掀开了新的篇章。当她站在领奖台上时,仿佛看到母亲站在人群中向她微笑。
夏北满载荣誉兴冲冲的奔赴家乡,她这一切都是为了母亲,她要第一时间告诉母亲,这也是母亲最希望看到的。
然而,当她急匆匆赶回家后,等待她的却是一纸信笺和一双缝合好的红舞鞋。
亲爱的北北,我的女儿:
其实妈妈早就知道得了什么病,我也知道你让医生们隐瞒了病情,为了让你安心,妈妈故意和你演了一场戏,这是妈妈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骗你,原谅妈妈。
这是被你剪坏的红舞鞋,妈妈又帮你补好了,知道你终究会派上用场的。
妈妈知道你喜欢舞蹈,妈妈也知道你心里的苦痛。妈妈多么希望你能从人生低谷中走出来,走上自己梦想的舞台。感谢上苍如此厚待我,多留给我几年时间,能够让我陪你慢慢长大,慢慢走出阴霾,走进阳光明媚的春天。妈妈太贪心了,多么希望再给上苍多要些时间,再多陪陪你,多看看你,可是亲爱的孩子,我不得不与你说再见了。
亲爱的孩子,我的女儿,不要悲伤,妈妈会在天国一直地看着你,为我舞蹈,就像你以前跳给我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