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春雨搅动颓靡的根茎
混合着记忆与欲望
丁香在了无生机的大地开绽
艾略特在《死者葬仪》里说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源于祈求丰收的古老血祭。我觉得六月是最残忍的季节,源于这个六月是人生序幕的结束,期望与迷茫的混杂。
“我真的好想你,在每一个雨季”
莫名其妙地想写点什么,因为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因为耳边是烟把儿乐队的纸短情长?窗户忘了关上,窗帘自顾自的晃着,飘进来的水汽浸湿了歌声,濡湿了眼前的白纸。这样的天气适合写信,适合怀念,适合情感的暗流涌动。
作者写词的时候也是雨天吧。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雨,拨弄手中的笔,偶尔一阵风吹来,带着的花草气味让他心底泛起涟漪。回想起某个雨季,某个有着榴花般双眸的姑娘,某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某场让人躲不掉的雨。你没有如期而至,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你没有相伴身边,而这正是怀念的意义。他怀念过去,但也仅仅只是怀念。情缘易起,一往而深,笔锋难转,纸短情长。
六月。
临近高考,读书读不下去的时候会去天台,等着全城的灯火被夜晚淹没,等着风从远处漫来。但其时天空斑斓而又干净,像水洗过的油画。六月的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土腥味和潮气。街道冷冷清清,路灯暗,行人慢。我在天台等雨。
突然有了写信的冲动。
从小就觉得写信是件严肃而正式的事。从小学习书信写法的严格要求,抬头称呼,落款结笔,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温软的心绪萌动。道一声珍重,再道一声珍重,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有难解的心事,有难捱的思念。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古人对信的珍重更是对情感的珍重。因为那个时代有故园月影,有暗香浮动,有沉沉墨香,有昏昏灯火,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回忆,有人愿用一生与你相知相识。
写信是件难以后悔的故事,不存在修改,不存在撤回。心事随着信件在一个又一个驿站回转,跋涉过千山万水,来到她的手里邀她共剪西窗烛,谈论夜雨连绵,漫出秋池。在那些年代里,日色慢,车马慢,邮件慢,爱情也慢。
青春的坟墓,信件也许可以作为碑铭?
我想写写当时的念念不忘,当时的依依不舍,当时的重重心事。我想写写那些确切的,近在眼前的小事,我想写写那些萦绕心头的烦恼……收集起来给以后的自己。我后悔那些没做完的功课,那些没跑完的早操,后悔没有好好走过学校的每一条路,后悔睡觉度过的自习。第三排第三号的女生耳畔的一缕发如弯月,我后悔我没有勇气走进她的故事里。
毕业那天,我摘抄了木心写在《童年随之而去》中的一句——“这种事情,以后多着呢。”
对啊,这就是人生啊。注定无法完美,注定会有缺陷。但却因此而真实,而值得我们为之努力。我们每个人都会被困于某处的森林,不必悔恨自己的进入,也不必悔恨自己的无助,向前走,错过的注定会错过,但遇见的也注定会遇见。
漫天星河倾泄入心底的冬夜,岛村会后悔吗?为了眼眸倒映灯火的女子和头发冰冷的女子?不,他不会。不悔不是岛村的不悔,而是对过往的不舍,对错过的眷恋。
时间如流水一样,从六月溜走,又在九月淌回来。回头看看,当时的焦虑,当时的心思,如过眼云烟。我也会后悔一些事,但也许说怀念更好。我们不会跌入渡边和直子的井,只会跌入你和我的井,怀念你我的故事,让记忆决堤。
人的一生不过二万多天,如果你曾为一件事花费三个月那就是你人生的二百二十二分之一。所以,不要后悔啊,你做的每个选择,无论正确与否,终究是你人生的组成。
向前看,过去的无法改变,未来却仍可期待。
我在九月,怀念一场下在了六月的雨。
没有后悔,只是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