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老挝遇上一连串让人吃惊又生气的事情，
说实话我实在很难喜欢这个国家。
特别是一进入瑯勃拉邦开始，
那些过去被赞誉着友善安详的小城，
到哪去了？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横行大街，
那条充满异国风情的大街，
干脆被叫洋人街或是法国街。
我总开玩笑，
在泰国你对路人微笑，
他们会还你一个更大的微笑。
过了湄公河，
在老挝你对路人微笑，
他们给你的不是瞪大眼睛避开，
就是冷漠的白眼。
我还甚至被一个年轻女人恶狠狠地瞪过。
我不禁怀疑，
是不是做了什么冒犯了人家？
还是笑在这个国家是被禁止的呢？
当我每天在路上逡巡，
真的很少看到在笑的当地人，
不知是否酷热的天气让人失去笑容，
那些坐着等待客人上门的摊贩，
或是在路边乘凉的路人，
眼神总是放空带着一种无望的空洞。
有人说是因为贫穷。
但贫穷不至于让人失去最初的良善，
特别是在有信仰的地方。
我想起走过的那些中国、蒙古、泰国偏远村庄里，
那些笑脸、笑声及歌声，
以及对陌生人的不求回报的善意。
但我也能明白那些说喜欢瑯勃拉邦的人。
你可以找到便宜又舒服的旅店；
每天早上去一家六点半就营业的咖啡馆，
点一杯15,000kip的Americano还是Laos coffee；
下午可以在河边的酒吧，
点杯鸡尾酒然后像尸体一般躺一整天。
或是租辆单车或摩托车，
打着赤膊骑着去更远的瀑布晒晒太阳玩玩水。
天黑了，
就去夜市逛逛喝杯fruit shake；
或是坐在洋人街的露天餐厅，
抽烟喝啤酒闲嗑牙，
看路人同时也被当作一道风景。
这是我在瑯勃拉邦遇到的一个法国青年，
在那里快一个月的日常，
他还说他打算再去延长签证。
在法国殖民时代留下来的法寮混合式建筑，
说着法语过着悠闲的法式生活，
其实只是换一种方式的殖民。
透过全球性的观光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
去改变当地人的环境、生活方式甚至价值观。
其实早在中国观光客大举入侵世界上知名景点前，
那些早已崛起的欧美日韩游客，
早就已经观光殖民东南亚这些国家了。
离开浓浓法国风的瑯勃拉邦，
一进入万荣，
你会以为来到韩国城。
小小的几条街，
街头迎面而来的全是韩风打扮大声嚷嚷的韩国人，
商店的招牌则全加上了韩文，
甚至有韩国人开的咖啡馆、面包店、韩式烤肉店，
甚至还有说韩语的按摩店。
当地人和游客的世界，
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中间隔了一层薄膜，
而能穿透这层薄膜的是消费。
不知是幸还不幸，
我领受了这个国家政府单位的贪腐及懒散，
也隔着薄膜看着这个国家人民的无望。
直到误打误撞去了瑯勃拉邦的UXO visitor center和万象的COPE Visitor Centre，
好像忽然明了老挝人的无望。
所谓的UXO，Unexploded ordnance，未爆弹。
越战期间，美国为切断寮越边界的胡志明小径，用9年时间对老挝进行地毯式轰炸，总共丢下2亿7000多枚子母弹，至今还有8000万枚未爆弹，每年仍有数十人因为误引爆而丧生或截肢，而当中有40％是儿童。
看着悬在展示馆墙上，美国投下炸弹的分布图，那密集的地方土地简直是体无完肤。
在展示馆里，满满的各式砲弹弹壳弹夹，为了展示的缘故吧，他们或把那些无以计数的圆圆的弹壳像串珠般高高悬挂在展示间，我本来觉得这是荒谬的。
但看到展示厅里还演示了，老挝人民如何与这些数量庞大的未爆弹「和平」共处，这些或大或小的炸弹或碎片金属，被用来当房子的建材、装饰、锅碗瓢盆、相框，甚至是女性饰品。
我明白这是一种无奈。
未爆弹可能随着下过雨的松软土壤而深埋地下，而依靠这些土地存活的农村人们，男人们垦地用锄头时，炸了；女人生火煮饭时，炸了；小孩在跳绳嬉闹，炸了。
炸死了可能还算幸运，最惨的是那些被炸到截肢的幸存者。
COPE Visitor Centre其实就设在The Centre of Medical Rehabilitation，一个专门收容这些截肢者的医疗复健中心。
依老挝目前的经济和医疗水平，主要仍依靠国际的NGO组织，协助清除未爆弹、提供医疗及后续的生活和精神上辅助。
置身在悬挂着满满义肢的展间，我深深被震慑，战争其实离我们并不远。
对这个世界上某些角落的人们来说，历史尚未远去。
那些威胁生命的恐惧，
此刻真真实实地存在离你几里远的地方，
那种恐惧和担忧是早已渗透进骨子里。
我怎能苛责他们为何都不笑。
后记：
因为当初美国轰炸老挝，是秘密行动，是不能说的秘密。不愿承认的罪行，怎能得到公开的弥补呢？
2016年欧巴马终于成了第一个到访老挝的现任美国总统，他也说：「即便今天仍有很多美国人不知道他们的国家在老挝留下战争创伤。」
这世界上知道的人又有多少呢？
如果您愿意了解：
可以看看《火箭男孩》这部电影，这是目前找到跟老挝UXO最相关的电影了。
延伸阅读：
THE LAO LODED ORDNANCE PROGRAMME (UXO LAO)
The National Regulatory Authority for the UXO/Mine Action Sector in the Lao PDR (the NR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