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 , 对我们这个大家族来说,是一个极不太平的年份 。 从年初到年末 ,家里大大小小的灾难可以说没有间断过。
正月里那场事故至今想来 ,犹自惊心 。 那一天我酒后正在卧床休息 ,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 接通之后 ,那边就传来妹妹惊恐万分的声音 。 她语无伦次 ,说让我赶紧回去 , 说我爸酒后跟别人发生冲突 ,我弟也是酒劲儿上头 , 非要拿刀把那人杀掉 ,她让我快点回去阻止 。 无奈我距离遥远, 又喝了酒 , 无法开车 ,赶不回去 ,妹妹只好挂断电话,出去阻拦我弟弟去了。
这一通电话 , 惊醒了我的酒 。我心里再也静不下来,在屋子里转圈圈,完全六神无主,就这样过了一阵子 , 赶紧再往家里打电话 ,了解事情原委 。 我妈叫我不要担心 ,事情暂时平复下去了。
那一夜 ,自然是睡不安稳 。 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驱车回家 , 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我爸,他的右手上缠着纱布,上边有血迹渗出。
事情的起因经过 , 现在已经不想提起 。这件事情前后纠缠了整个正月天 , 甚至闹到了派出所 , 对方头破血流 ,我爸小指骨折 。住医院,去捏骨,这段时间真是不堪回首。
此后,我表哥(大舅的儿子)的儿子又发生了车祸 。 那一次我是从我们村的微信群拍的小视频里看到的车祸的现场 , 视频中有一辆私家车 , 车前是一辆倒着的摩托车 ,零件散落在四处 , 旁边躺着两个不省人事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就是我表哥的儿子 。 旁边还站着一些人,有交警,有肇事司机,我表哥也在。
我赶紧把这个事情跟我妈说了 , 让她问问具体情况,后来,知道是两个少年骑车太快,对方私家车也有违规行为 。 我表哥的孩子与另外那个孩子都伤得很重 , 在医院住了一两个月才好。
大概是六月份的时候 , 有一次回老家 ,我妈心情很沉重地跟我说 , 我的五姨夫查出了重症肌无力这种恶性病症 。 这种疾病的患病率听说是百万分之一 , 如今居然降临在我姨夫的身上 , 当时我们一整个家族的人都傻了 ,我们都在感叹:“老天真是瞎了眼,我姨夫那么好的一个人 ,居然让他受这样的折磨!” 我五姨和姨夫天天哭,哭过了,没用,后来他们俩居然瞒着其他亲戚 就那么艰难地坐大巴去了青岛,他们的女儿,我的表妹家在青岛,可能是她打听到当地医院 在治疗这种病方面有一定成效吧,所以才让她爸妈过去的。
到了青岛 , 经过一系列检查化验 ,结果确诊为运动神经元病 , 我的表妹说 ,这种病就是斯蒂芬·霍金所患的那种病 。这种病的表现就是肌肉无力,肌肉萎缩,呼吸障碍等等,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 而且这种病是治不好的 ,只能药物缓解,并结合中医按摩辅助治疗。
所以 , 在青岛待了一段时间 ,他们只好又回来了。可是,从青岛到家将近一千公里,坐大巴已经是不可能了 。 因为那时候 ,我姨夫已经无法走动 , 行动必须有人帮助 。最后经过商量 , 由我小舅和我弟弟俩人开车去青岛接他们。
回到家没多久 , 情况不好 ,不得已又住进了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 我们去医院看他的时候 , 他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最让人难受的是 , 他的喉部插着辅助呼吸的管子 ,他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正常说话,不时有唾液从嘴里淌出,我五姨和表弟得不断地擦拭。
我们去了,他看到我们,很高兴,似乎又很难过 ,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努力地不住地跟我们说了很多 。 他说这病来得太突然 ,他说他还不到五十岁 , 他说我表弟还没有成家 ,他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 他说他还想重新开着他的半挂车跑长途……
他努力地表现得很坚强 , 但终于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 我们赶紧转移话题 ,五姨和表弟也不让他多说,让他注意休息。
我们不能多待 , 大约半个小时后 ,就跟准备离开了 。 临走的时候,我鼓励五姨夫:“姨夫,您一定好好修养 , 等你好了之后 ,过年咱们再一起玩牌!” 我姨夫牌技很高 ,运气一向也很好 , 年年春节我们一起玩 ,他十有八九都是赢。
此后两三个月 , 我没再去看过五姨夫 ,只是偶尔从我妈那儿打听一下他的情况 , 幸运的是 ,五姨夫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 , 他慢慢能走能吃了,这真是令人欣慰!
有时候想想 , 老天爷真是太会跟我们开玩笑了 ,而且他开起玩笑来还不喘气 。 我五姨夫的情况刚刚有点好转 ,又一个坏消息来了。
有一回,我又回老家,我妈跟我说,我的表嫂(大姑的儿媳妇)在工作中发生意外,手指被机器割断了,造成了肢体残疾。
再后来的某一天 , 我的岳父在工作中无故被老板打伤了肋骨 , 住了一星期的医院 。那场事故我们与行凶者又纠缠了两三个月 。 他的肋骨还未完全康复 , 前段时间在抬一辆很重的两轮铁车时因为另一个人的失误 , 他又被砸伤了脚骨 。 从年前到现在 ,已经往捏骨匠那儿跑了两三次了。
我表弟 ( 二姨的儿子 )有一次骑着摩托车于一个大风日外出办事 , 在路过一个地方时不幸被从天而降的树干打中头部 , 头顶和面部留下了明显的伤疤 。 这件事情 ,我居然一直不知道 , 直到年前一两天见到他时问起来他才告诉我了。
就在过年前的前两天 ,2017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九,又一个更大的噩耗传来——我的二姨夫出了车祸 ,情况非常惨烈 。 表弟于当天下午给我打电话 , 让我去跟他招呼一下,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异常不安,知道情况肯定不妙。
果然 , 当我倒两趟公交车赶到医院的时候 ,我看到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情形啊 ? 二姨夫已经伤得面目全非了 , 他的伤全在头部 ,最明显的是嘴和耳朵 , 牙齿全部损坏 ,右耳几乎脱落 。 看不到的伤 , 还有脑部出血,颈椎骨折。二姨夫昏迷不醒,看着那个样子,我的心都碎了 。 那是怎样的灾难啊 !那是怎样的疼痛啊!我该去向谁讨要公道?
那天晚上 ,我,我弟弟,我表弟,表弟的一个朋友彻夜陪护着姨夫 , 小心翼翼推他去做脑部检查,艰难地替他翻身,捶背,擦拭嘴里吐出的血水 , 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下输的液体 ,每分每秒观察着监护仪上的数据 ,稍有异常声音,就赶紧呼唤姨夫, 那一夜,真漫长!
后来 , 姨夫的意识稍有恢复 ,于是他开始不停地呻吟 ,喊疼,他躺得久了,身体受不了,就发狂地喊着要起来 , 我们没办法 ,只得找医生,医生说可以翻翻身,那样会好一些。于是 , 我们就齐心合力为姨夫翻身 ,让他侧躺一会儿。
我弟弟去租来一个简易床 , 加上病房里空闲的一张病床 , 我们四个人就轮流着 ,艰难地躺一会儿,迷糊一会儿。终于不能安心休息。
那一夜,真漫长!
第二天 ,大年三十 。 别人家大概都准备欢欢喜喜过新年了,但我二姨夫,我二姨一家,却不得不提心吊胆 , 悲愤无奈地在医院里痛苦地煎熬。
下午 , 我和我弟弟就离开医院先回家了 。临走时 , 我让表弟随时给我打电话 ,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没有再去看望他们。
今天 , 像往年一样 ,我们几十号人都来我三姨四姨家走亲戚 。 我一进家门 ,首先看到了我的五姨夫,他坐在沙发上,面带笑容,跟我打招呼 。 我放下东西,就坐过去,我说, “姨夫,你好多了。” 五姨夫说 ,“好多了,就是胖了。”
想想几个月前五姨夫在县医院重症监护室 那痛苦的样子 , 再看到现在的他, 我心里真是有莫大的喜悦,无法言喻的喜悦。
之后 , 等去探望二姨夫的亲戚们全都回来 ,我们一起去饭店吃饭 , 五姨夫在路上走得既稳又快,吃饭的时候,他的胃口也很好,我再一次由衷地开心。
从这些大大小小的灾病看来 , 2017年,真是我们大家庭的 “凶年” , 我本该狠狠地诅咒一番上帝的,但是,我忍住了。
五姨夫的好转不仅带给我喜悦 , 也让我对灾病不再惧怕,不再怨恨。我明白了,所有的灾病都是暂时的 ,都是不可怕的 , 只要心中有希望,我们就能战胜一切灾难!更何况,我们有一个有情有义有大爱的大家庭 , 只要齐心协力,只要爱心不断,未来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们永远都要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