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三十四回 西门庆送小妾托大 宋惠莲走百病疯癫
上一回宋惠莲接连遭受羞辱,尤其是潘金莲的怒斥更是毫不留情,十分打脸。
无论是谁被这些连番打击,大概都会有所收敛,可这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却又特别心宽!
傍上西门庆以后,她的荷包鼓了起来,总也装着一两二两的银子。
时常跑到大门前抛头露脸、闪闪躲躲,看见货郎经过就叫过来,买东买西,胭脂水粉首饰鲜花没有她不买的。
又嘴馋,时常买上一大包瓜子零食拿到后面给别人一起吃个不停。
年轻女人不能走出大门去,她便赶着傅伙计直叫傅大郎:“我求你一求,替我看着有没有卖水粉的经过!”
傅伙计老实,眼巴巴地盯着大路,见到卖粉的连忙叫住!
西门府门前新开的解当铺,生意红火,平时两个伙计照料,一个是傅伙计,另一个是贲四。
宋惠莲又来叫道:“贲老四,我对你说,你替我看着门前卖鲜花的经过,有那卖菊花梅花的替我叫住,我要买几朵戴。”
那贲四也是实在,丢下生意替她看着,好歹见了卖花的,叫到大门里让她挑了几朵。
蕙莲又要买汗巾子,卖汗巾子的来了,她拣挑了半日选了两方,货郎要价七钱五分银子,蕙莲也不还价,直接掏出半块银子叫贲四替她凿开。
贲四丢下正写的账本走过来,正巧玳安过来,接过银子说:“你忙!我替嫂子凿。”
接过银子他又不去凿,只是翻来覆去地看。
宋惠莲骂道:“贼猴子,你不替我凿,只是看什么?难道这银子是偷的?”
玳安摇头道:“偷倒不是偷的。只是这银子有些眼熟,倒是有些像是爹的。前天爹买一个蛮子的勾金,凿了一半给他,还剩了一半,我记得千真万确就是这半块。”
蕙莲骂道:“你个贼猴子,天底下一样的人还有呢!爹的银子怎么会到我手里?”
玳安笑道:“我哪里知道你们是什么帐?”
气得蕙莲追着他打。
玳安凿下七钱五分,还剩下两三钱,也不还她,直接装起来要跑,被蕙莲一把抓住抢了塞在腰间,只拿了块四五分重的扔给玳安。
她头上的珠子头箍、金灯笼耳坠子,都是黄澄澄金灿灿的;大袖子里拢着的香茶袋、香囊袋也有三四个。
每天少说也要二三钱银子的花费,都是从西门庆那里得到的,也不用多讲。
宋惠莲虽然是吴月娘房里的丫鬟,可潘金莲毕竟抓着她的把柄,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潘金莲房里小心地伺候奉承,陪着金莲、瓶儿、玉楼下棋打牌,玩到一起。
又是元宵佳节,读过《金瓶梅》的朋友对这本书里的每一个元宵节应该都有特殊的记忆,因为作者着重描写的三个元宵节都分别表现出一个十分有特色的女人。
上一个元宵节潘金莲花楼上卖弄风情,占尽了风头,引得清河县浮浪子弟不知道要谈论多久。
这一次的主角是宋惠莲,比潘金莲还白、脚还小、还放浪不羁!
上一次写的是正月十五,这一次写的却是正月十六。
有句话叫做: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一天的月光最是明亮。
从白天开始西门府阖家饮酒欢乐,锦衣华服,下面四个俊俏的大丫头应景的弹唱灯词,小丫头们忙完倒酒捧茶。
只有宋惠莲什么都不做,拿了一张凳子坐在房门外的走廊下,嘴里吃着瓜子,将瓜子皮散落了一地。
一会儿扬声叫道:“来安、画童,上面要热酒,快烫了送上来!贼囚根子,没一个站这里小心伺候的,不知道气哪去了!”
西门庆在房里听见,等到画童烫了酒送来,他便骂道:“这群贼奴才,都不在门外伺候,跑哪去了?贼少打的奴才!”
骂的画童不敢吭声,等到出来便埋怨道:“嫂子,谁往别的地方去来?你就大声吆喝,让爹骂我们。”
蕙莲道:“上面要酒,谁叫你不伺候着的?不骂你骂谁?关我什么事?”
画童见地上一地瓜子皮说道:“这地上干干净净的,让嫂子磕了一地瓜子皮,爹看见又要骂了。”
蕙莲毫不在意地骂道:“贼囚根子,你倒是找还的真快!有什么要紧的?你不扫叫个小厮扫了就是了。你爹要是问,我只用说一声!”
画童道:“嫂子,你就将就些吧!怎么老是和我赌气?”拿来扫帚替她把瓜子皮都扫了起来。
这天陈敬济也在场,他被安排在下面一个单独的小桌。
西门庆见他杯中没酒,吩咐潘金莲去给陈敬济递杯酒。
金莲笑嘻嘻地走来,斟满酒递给陈敬济:“姐夫,既然你爹吩咐,好歹干了奴这一杯。”
陈敬济一边接酒,一面把眼斜着打量金莲:“五娘请尊便,儿子慢慢吃!”
金莲将身子把灯影挡住,等陈敬济来接时,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捻,陈敬济一面瞧着众人,一面暗暗地轻踢了一下金莲的小脚。
金莲低声笑骂道:“坏东西,你爹看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这一段张竹坡有批语【自送与女婿,妙!人人皆知防嫌,偏信心,偏托大,不知何故。】
张竹坡也搞不懂西门庆怎能这么有信心,这么托大,主动就将小妾潘金莲送了过去。
金莲与陈敬济暗地里调情,自以为谁都没看到,谁想宋惠莲隔着花柃子看的一清二楚,心中耻笑:“这淫妇平常在我面前到处表清白,哪知暗地里却和自己女婿勾搭。今日被我看到了,明日再让我为难,我也有话说。”
正在这时,应伯爵让人来请西门庆去一起赏灯。
西门庆走了,月娘、李娇儿、孙雪娥、西门大姐也都去了后面。
只剩下金莲、玉楼和李瓶儿三人。
此时正是银月当空,皎洁清亮,照的地上像白天似的。
金莲说道:“他爹不在家,咱们往街上走走去吧?”
蕙莲在一旁连忙说:“娘也带上我去。”
金莲让她去请示一下月娘去不去。
蕙莲连忙到后面去了。
玉楼道:“这媳妇不济事,还是我去问问大姐姐。”
李瓶儿怕冷要回房去加件衣服。
两人又都去了,只剩下潘金莲和陈敬济两个在屋里。
金莲见没人,走过来在陈敬济身上捏了一把笑道:“姐夫原来穿的这样单薄,不怕冷吗?”
门外突然跑进个小孩儿,缠着陈敬济要鞭炮,陈敬济怕小铁棍儿搅了好事,赶快和他两个打发出去。
这才回说:“你老人家看我身上单薄,难道要把你的衣裳赏给我穿穿?”
金莲骂道:“贼短命的,你倒越来越大胆了,刚才踢我的脚我不声张,这会子胆子更大,问我要衣裳穿!我又不是你养活的!”
敬济道:“你老人家不给就不给,又来吓我这胆小的。”
金莲撇嘴道:“你胆小?你是那城楼上的鸟雀,你怕那虫蚁?”
正说着孟玉楼和宋惠莲回来了,说月娘李娇儿孙雪娥都不去了。
四个大丫鬟却都跑来要跟着三位娘一起出去。
宋惠莲却又扯住陈敬济叫道:“姑父,你好歹等我一会儿,我回屋梳一下头就来。【你要不等,我就恼你一生!】”
一群人又等她一会子,才见她【换了一套绿闪红缎子对襟衫儿、白挑线裙子,又用一方红销金汗巾子搭着头,额角贴着飞金并面花儿,金灯笼耳坠。】
金莲玉楼瓶儿带着一群丫鬟媳妇,来安儿画童两个小厮打着一对纱灯跟着,陈敬济带着许多烟花炮仗,和来兴儿一边一个护着走上街来。
路上的游人见这样一群衣着靓丽的男女过来,以为是哪个公侯家的,纷纷让路,站立一侧观看。
宋惠莲一会儿叫道:“姑父,给我放个筒子花看看。”
一会又叫:“姑父,你放个元宵炮仗我听听。”
一会掉了头饰,让人等她捡回来;一会又掉了鞋,扶着人提鞋……
一路上不住地和陈敬济打趣,陈敬济也是乐在其中,两人一来一往都快忘了还有其他人!
孟玉楼看不下去说她:“这么多人,怎么就你掉鞋?”
玉箫道:“她怕弄脏了自己的鞋,外面又套了双五娘的鞋子。”
玉楼道:“你过来我瞧瞧,真的还套了五娘的鞋?”
宋惠莲提起裙子给玉楼看,果然是穿了两双鞋!
潘金莲骂道:“成精的狗骨头,昨日问我要了双鞋子,谁知道竟然套着她的穿!”
玉楼看了【一声儿也不言语。】
山东这里一直都有“走百病”的习俗,骁骑倒是不记得,可元宵节那几天大家都是要出去疯跑的。
“走百病”为了祈求一年的身体健康,这一日妇人少女都可走上街头,倒是也并不有碍风化。
宋惠莲的张扬和卖弄,比上一个元宵节的潘金莲还有惹人注目。
这个女子从开始时就让一群人等着她,自己跑回去换了衣裳打扮的花枝招展才出来。
去年潘金莲穿了一件正妻才能穿的大红金比甲,已经是僭越了。
今年宋惠莲居然比她更大胆,直接穿了一件绿色点缀的闪红缎子对襟袄!
她还不是妾呢!只是个下人呀!
一路行来只管大声说笑,不停地与陈敬济调情,她是忘了陈敬济和潘金莲有暧昧关系还是故意对她示威呢?
她是在显示给潘金莲看:你瞧,不光你能迷住这个年轻的帅哥,我也可以!
她的风骚表现会让其他人都多么的鄙夷和不屑,可她并不知道!或者知道也并不在乎!
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也不一定有什么后果,可她又玩了个心眼,将潘金莲的鞋子套在她鞋子外面穿!
这算什么?
这是对潘金莲赤裸裸的羞辱了!
在那个以脚小为美的时代里,潘金莲一向自豪的小脚被她这一个举动贬到了尘埃里!
孟玉楼看了一声不言语,她不言语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女人要倒霉了!
孟玉楼是西门府里对潘金莲最了解的人,她知道潘金莲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今天宋惠莲彻底得罪了潘金莲,明天接着看她又会得罪谁?
蠢到宋惠莲这种程度的女人并不多见,让我们慢慢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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