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故事
如果打一个比喻。那么春天就是一只纸鸢,飘摇在蓝天白云里,不知道想要飞到哪里;夏天是一塘开满粉色花朵的绿荷,挤得人心里满满的;秋天是一篇散文,一遍一遍读,满口生香;冬天呢,是穿着棉衣棉裤的老人,肚子里有说不完的故事。
冬天厚重,山水天地、城里乡下、朔风寒雪……没有一点点轻飘招摇的架势;冬天也内敛,摒了气禁了声,不吐露一点心事,不涂抹一点彩饰;冬天还沉稳,遇事不慌不忙,说话不紧不慢……还是那句话,冬天就是一个棉衣棉服的老人,一肚子的故事等着你去读。
小时候的冬天,冷。奶奶给缝的花棉袄黑棉裤,早晨穿晚上脱,没人帮忙不行;袖口有袜腰儿护着,裤腿儿打着绑带,都是防止寒风灌进去的。家里只有一个小炉子,舍不得烧煤,玉米芯子倒是挺多,一筐一筐地往里填,一个冬天就把屋子熏得黑乎乎,墙角的灰尘搭成丝网垂下老长,一飘一飘的;土炕一天两烧,手脚放到褥子底下,烫乎乎的,席子缝冒的烟气一缕一缕印在墙上。可还是冷。
怕奶奶进进出出开门时的那股冷气,一掀门帘,一股白雾,一团寒冷,赶紧把头蒙到被子里。起来洗脸,堂屋里的水缸昨夜穿了棉衣服,今早的冰又厚一层,只中间一瓢大的地方有混着冰凌的水,水瓢把儿拿在手里,寒气进了骨头。腌菜缸围着草笘子,里三层外三层,捞上来的腌菜带冰碴儿,吃进嘴里,牙酸的嘴咧到耳朵根儿。
总要出门啊!几场大雪后的小村庄,只踩出几条歪歪扭扭的小路,出了这个门儿进了那个院儿,别处的雪都像刚刚下的一样,平平整整。沿着路小心翼翼地走,街上没人,偶尔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远处移动,顾不上打招呼,赶紧走。
冰船是要滑的,棉袄外边套棉袄,棉鞋里边毛袜子,棉帽子厚围巾,拿一个小褥垫,木头冰船放在河冰上,白亮亮的长河闹腾起来了。帽子歪了,围巾散了,呵出的白气挂在头发眉毛上变成花儿了。回到家里,只抱怨穿多了,又嚷着要吃的,晚上睡在热炕头儿上还笑着。
那么冷的冬天走着走着就没有了。
北方的冬天一定会下雪,下雪后天儿会更冷,吃火锅是不错的选择。青砂的火锅肚子里装上火红的炭,不一会儿锅沿边就咕嘟嘟冒水泡了,薄薄的羊肉片红白相间,白菜瓤儿嫩的发黄,豆腐煮的软软的,再来一小碗炸辣椒,那可真是美呀!
第一次涮羊肉,我躲得远远儿的,看着爸爸吃,心想:“生肉啊!怎么能吃?”满屋子的白气里飘着羊肉香,麻酱的味儿也馋人,尝一尝呗!从此以后,火锅便是我冬天里的最爱。
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羊肉不用手工一刀一刀地切了,我和姐姐再不用轮着干这腻歪活了;可以进锅的蔬菜和夏天一样丰富,再不局限于白菜和豆腐了;锅底可以从超市里按照口味儿买了,麻辣的、海鲜的,清汤也是有好多调料在里边的。
三五好友,围锅而坐,几杯酒,几个话题,冬天温暖得很呢!
今年的冬天,雪少,从立冬到昨天小寒,身在北方,羡慕着南方的雪。无雪的冬天少了太多的滋味。
读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的越野赛必须是在下雪后才开始的,为此我会在操场上坚持一个冬天,每天要跑三千米。读大学的时候,下雪以后班里一定是要去踏雪的,北方无梅,没有踏雪寻梅的条件,却有雪里留影的心情。相册里还有一张舍友们在雪里打闹的照片,是为永久的纪念吧!
今年一入冬,心急的我们就开始盼雪来,写了一首又一首咏雪的诗,一篇又一篇赞雪的散文,天天关注天气预报,看有没有那白色的六角的冰花在屏幕上闪。可是,没有。雪弄错了方向,下南方去了。
于是,北方的人不淡定了。滑雪场开始运营了,那雪多是人造的;受不住的人病倒了,没有雪压一压空气里的脏东西,病菌就趁虚而入了;愤愤不平的声音有了,抱怨环境,抱怨污染……其实,一场雪来,什么事儿都能解决。
没雪,可是有情啊!朋友家里的老人生病了,儿女们一趟一趟地跑医院,前前后后地伺候着,老人就是家中宝,赶紧下场雪,赶紧好起来;相好的同事也病了,坚持上班,孩子们送药的,问候的,暖心啊!自己的家里太孤单了,干脆住到妹妹家,妈妈也在,两个四十岁的闺女又变成小孩子了,撒着娇,偷着懒儿,看着妈妈忙碌,小时候的感觉,舒服着呢!
冬天就是一个普通的季节,可就是神奇的季节变化让每一个季节变得不再普通。
冬天外边冰冷,内心火热,他就是一个在春天里出生的蹦蹦跳跳不怕冷的孩子。在夏天里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树林里荡秋千的少年,在秋天里偷摘野果,跟着大人抢收庄稼,把自己练得肥肥壮壮的汉子;到冬天,他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假装板起面孔,假装老成持重,其实憋了一肚子故事,准备讲给你听的慈祥的老爷爷。
咦,不是让我写冬天的故事吗?文不对题了,还是让我们一起到冬天里亲耳听一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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