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路边,贴着墙角,长着一丛地雷花,记忆中似乎已有十多年了。脚步匆忙中,人们常常就那么熟视无睹地走过去,瞟都不瞟一眼。
路边野花一般的草茉莉啊,就这么自顾自地年复一年的发芽、吐绿、开花、结籽,一任春风秋雨、月升日落。
我想,许是物业的大爷一直在呵护着她,四时浇水灌溉。在清凉的夏末初秋的傍晚,当她绽放紫红的喇叭一样的花朵,他会走过来,欣赏她的孤芳野姿。
记得幼年时,山村老家的院子里,也有奶奶种的草茉莉,红的粉的颜色,旁边还有不同颜色的夹竹桃。这些并不名贵却娇艳可爱的草生花,是农家百姓院落里常见的花,易栽易活,甚至都不需要播撒种子,第二年都会原地长出来一丛丛的绿苗,很像那时候山野里的孩子,无需照管,就泼辣辣地长起来。
花开的季节,女孩子会用红的、紫的夹竹桃、也叫凤仙花的花汁染指甲,也有人用它染了煮熟的鸡蛋,作为生孩子的喜蛋分与大家。男孩子则摘了草茉莉小地雷一样的种子,互相弹打嬉闹。
贫寒艰难的乡村生活里,这些草芥之花是百姓家少有的一抹颜色。
地雷花,便是草茉莉,而真正的学名是紫茉莉,宿根草本。本是很雅贵的名字,据说原是养在皇苑的名贵之花,从海外传来,后被喜弄文墨的乾隆皇帝的一首诗给贬了身价。大抵是乾隆帝发现它并无袭人香气,空负茉莉之名,题诗一首,“艳葩繁叶护苔墙,茉莉应输时世妆。独有一般怀慊防,谁知衣紫反无香。”,于是,宫苑之花流落民间,际遇恰如不听话的牡丹贬洛阳。
一蓬紫茉莉,开在墙角边。
每天傍晚,当日光隐去、华灯未明,她便一朵一朵地开放,不管走过的路人的目光是否投落,她都抖擞精神,绽放出最明媚的笑颜,因为她知道,唯有那一刻属于她。
周围,是她的世界,与他人无关,她要把自己最灿烂的美,绽放在自己的世界里,此刻,一轮明月高悬、或者满天星光璀璨。
当阳光初照、都市的喧嚣渐渐起来,她便闭合了花瓣,悄无声息地伫立,在微风里、在墙角边。
花开有时、结籽有时,无论盛放还是萎谢,她,一蓬草茉莉,静守在那里,一年又一年。
花开有时,花闭也有时,小小草花也知天道,遵循着自己的轨迹。
而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有时竟不如这一丛草茉莉。
又见地雷花,又见紫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