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视宁静为最昂贵的商品,禾木,这座图瓦人的小村落,几百户人家,该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地方之一。在这个快节奏噪乱密集的地球,像突然揭开一扇窗户,无数的人从远方扑向这里,匆匆来,匆匆去,连个脚印也不曾留下。他们带走一些雷同、浅薄的影像,却不曾深入禾木的灵魂。
没有灵魂的旅游毫无价值。
白桦林、小河、木屋、炊烟,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禾木村。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早已定格在中国人的审美意境中。只看到这些,你依然没有到过禾木。中国山林里的原生村落不少,你所看到的禾木,只是无数村落中的一个,无非山高一点,树稠一些,云矮一点。
禾木是一个需要停下脚步,把心拴紧,慢慢看,慢慢感受的地方。狼吞虎咽的游走,会糟蹋了这份大自然的盛宴。
这里的日色很慢,山,水,树,道路,都很慢。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前,这个层层重山中的大河谷便是一个慢慢的地方。太阳慢慢的来,慢慢的去,溪流慢慢的流淌,木桥慢慢的风化,慢慢的,慢慢的,慢慢到天不荒地不老。
树木很慢,绿色转黄很慢,树叶萎谢很慢,它们衰老的弯下腰很慢。笔直的躯干似乎预示着它们永远不枯。
树下的木屋很慢,主人已远去了一个世纪,它似乎刚醒来,发现倾颓的木门需要修理了。
屋顶的炊烟很慢,五百年前燃起,现在还没熄灭,炊烟弯曲成一条小路,一条分叉的小路,蔓延的很慢,不远的尽头被草覆盖。
那边,大片大片的野罂粟、野百合很慢,笑起来,就停不住,笑声比冬天的雪更长。
那边,七月的野草莓很慢,摘下尝一口,香甜沉淀入心脾,几个月,还在慢慢甜着你。
那边,一只鸟很慢,你走近,它便呆呆的看着你,你消失,它还呆呆的看着你。它不曾留意黄昏越来越长的影子。
黄昏很慢,轻手轻脚的走来,它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正端起一杯酒。
星辰很慢,绣在夜幕上,总不肯离去。它们的影子坠落在酒中粉碎,于是你饮得一池星光,不必对影成三人。
冬天的雪来的很慢,断断续续,能下几个月,下的村子雪白雪白,到处是肥肥的山岗,肥肥的树,肥肥的房子。走的也慢,它走的时候,总要撷走几枝迎春花,这也是个花痴。
大雪封山的季节,马拉爬犁很慢,两米厚的雪,一天只走几百米。它身上的汗珠,冷却的也慢。
慢慢的,你在禾木忘记了时间,什么是时间?
时间是一群棕色的斑鸠慢慢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