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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姜汤,梳头的声音,深渊。
贾跃呆坐在沙发上半天了,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抵着额头。手机上显示着一条信息:
老贾,薇薇死了!
发信人是薇薇的闺蜜惠丽。贾跃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头涌起痛、伤、惜、悔、苦…理不清的情绪,最后汇成两滴热泪,顺着脸颊滚落腮边。
一、姜汤
阿嚏,阿嚏,阿嚏——贾跃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睡在上铺的刘晓冬讥讽道:“赏月的后遗症来了。这是月光的罪过,只知道给浪漫,不知道夜深风冷,该给点温暖啊。”
贾跃没精神搭理他,闭着眼睛跟对面床上的王志国说:“志国,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不舒服。”
没等王志国说话,刘晓冬又阴阳怪气地说:“嗨,别介,轻伤不下火线啊。你不去上课,林薇薇身边的位置可空不了。”
王志国伸手摸摸贾跃的头,抬头对刘晓冬说:“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老贾在发烧,你看他脸都红了。”
刘晓冬向下斜了一眼,撇撇嘴,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王志国关切地问,“你好像是高烧啊。”
贾跃摇摇头,依旧闭着眼睛。他头疼得厉害,“没事,可能感冒了,睡一觉就好了。”
早晨的时间比较紧,大家急急忙忙洗漱完去上课。宿舍里安静下来,贾跃昏沉沉睡着了。
上课时间马上到了,林薇薇用书包为贾跃占的位置还空着。刘晓冬走过来,似笑非笑地问:“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薇薇不抬头,也知道是刘晓冬,这个对她穷追不舍的男生。“有人。”她绷着脸说。
刘晓冬看着她,好漂亮的女孩!从入学那天在校门口碰到,这个女生就长在他心里了。可是,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林薇薇还是贾跃后面那个跟屁虫。贾跃有什么好?他又那点不如贾跃?为什么林薇薇那么喜欢贾跃?难道仅仅因为他们俩是青梅竹马?
“恐怕有的人来不了,别浪费这么好的位置。”刘晓冬毫不客气坐下来,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林薇薇没理会他,目光在阶梯教室门口扫描,老师都已经进来了,贾跃是怎么回事?
开始上课了,贾跃还没来。
“别看了,今天他不会来了。”刘晓冬酸溜溜的,这女孩眼里只有贾跃,他坐在她身边,她完全看不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更让他不爽。
“他怎么了?”林薇薇终于忍不住问他。
刘晓冬故意卖关子:“我哪里知道。”
林薇薇不想理他了。好不容易熬到课间休息,林薇薇背着书包走出阶梯教室。根本没听见身后刘晓冬的声音:“你干啥去,课还没上完呢!”
林薇薇一口气跑到男生宿舍楼,爬上四楼气喘吁吁。403的门虚掩着,林薇薇推开一个缝隙,看到贾跃在床上躺着,她急忙进去,“跃哥哥,你怎么了?”
顺手在贾跃额头上摸摸,“啊,这么烫。跃哥哥,我带你看医生去!”
贾跃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林薇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努力表现得很轻松,“薇薇,怎么不去上课?我没事,有点着凉,睡一觉就好了。”
大眼睛里立马盈满泪水,“跃哥哥,都怪我,我不该那么任性,那么晚了还让你陪着我看月亮,害得你还把外套脱给我。”
贾跃笑了,笑起来嘴角边两个酒窝,使他刚毅的国字脸看着亲切很多。“尽说傻话,咋能怪你?昨晚的月色多美啊,这是我们的二十岁,最难忘的中秋节。”
“可是昨夜的小湖边风凉,把你冻感冒了。”
“没事,放心,明天就好了。”贾跃深情地看着林薇薇,“别担心,快去上课吧,我再睡一会儿。”
林薇薇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抹了抹眼泪,转身出去了。
贾跃盖好被子,又睡着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林薇薇捧着一个保温饭盒进来。“跃哥哥,快来喝姜汤。”
说着把保温饭盒放在桌子上,拧开盖子当碗,倒一碗姜汤,端给贾跃。贾跃坐起来,把枕头竖着放,背靠着床头,“你从哪里弄的姜汤?”
林薇薇甜甜一笑:“小混沌馆。我让老板娘帮我熬的,她还特意放了花椒,说花椒姜汤更驱寒。来,尝尝。”
贾跃笑得很幸福,调侃道:“小薇薇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林薇薇嘟起小嘴,“跃哥哥,看来烧得不厉害,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此刻,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小时候。两个少年在市一中家属院玩耍,小池塘里青蛙呱呱叫,林薇薇调皮的踩着石头,去抓坐在荷叶上的小青蛙,贾跃急忙阻止,还是晚了一步,手刚刚触及到林薇薇的衣服,林薇薇脚下一滑,跌进池塘,一声“跃哥哥”没喊出来,便喝了一口水。
林薇薇在池塘里挣扎,贾跃毫不犹豫跳进池塘,可是小小少年力气有限,他根本拉不住林薇薇,两个人越陷越深,情况万分危机。
幸亏路过的清洁工阿姨看见了他们,大呼救命,闻声而至的几个大人,合力把两个孩子救上来。
他们只是受到惊吓,并无大碍。不过春天的水塘寒凉,两人冻得嘴唇发乌,直打哆嗦。
问讯赶来的贾跃妈妈心急如焚,薇薇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她可担当不起。急忙把他们领回家,让贾跃自己换衣服,她亲手给林薇薇换上贾跃的衣服,然后去厨房熬姜汤。
林薇薇的爸爸是市长秘书,妈妈和贾跃的爸爸是同事,都是市一中的老师,他们忙的时候,林薇薇便没人管了。贾跃的妈妈没有工作,总是主动帮着照看林薇薇,时间长了,林薇薇觉得贾跃的家就是自己家。两个孩子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林薇薇咧着嘴端着姜汤,尝了一口,好辣,一点也不好喝。那时红糖紧俏,贾家生活不富裕,自然没有红糖。林薇薇知道自己惹了祸,悄悄抬眼看看贾妈妈,乖乖地喝着。
贾妈妈一转身,林薇薇便把自己的姜汤倒进贾跃的碗里。贾跃刚要抗议,林薇薇拼命摇手。等贾妈妈出去了,她才小声说:“跃哥哥,你替我喝了嘛,太难喝了!”
贾跃皱着眉头,逼着自己喝下去。结果,贾跃好好的,林薇薇却感冒发烧,病了一场。
此刻,看着贾跃喝着姜汤,林薇薇得意地说:“我放了好多红糖,比小时候的姜汤好喝吧?”
二、梳头的声音
惠丽独自坐在宿舍里,对着桌子上的菱花镜,镜子里的美人不美吗?瓜子脸,丹凤眼,挺拔的鼻梁,小巧的嘴,还有白皙的肌肤,曾被男生比喻为“温泉水滑洗凝脂”。可是,为什么贾跃看不到自己的美呢?
昨晚,林薇薇坐着这里,对着菱花镜精心地梳头打扮。惠丽知道,她要去约会。月圆之夜,哪对情侣不约会?林薇薇散开她那一头秀发,轻轻梳理着,用的是最时尚的粉红色塑料梳子。惠丽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淡黄色的。那次她们一起逛百货楼,林薇薇看上这把梳子的造型,买了两把。
梳子和头发摩擦,惠丽清楚地听到她梳头的声音——静电的声音。林薇薇把头发松松地编成一个麻花辫,辫稍上绑上一块粉红色手绢,然后把它甩在后面,显得整个人清丽脱俗。
惠丽又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在气质这块,还是薇薇更胜一筹。昨晚,她竟鬼使神差地跟随薇薇。当她看到小湖边的贾跃,心跳加速。可惜他左顾右盼焦急等待的不是自己。林薇薇扑入贾跃怀中的那一刻,惠丽心痛又羡慕,她幻想扑入贾跃怀中的是她自己。她咬紧嘴唇,躲在树荫中,默默注视着月光下闺蜜和暗恋对象相拥。她听不到他们窃窃私语,心里却打翻了醋坛子。惠丽知道,她只能深藏这份暗恋,因为贾跃眼里,从来就没有别的女生。正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贾跃朗声吟诵:
儿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林薇薇接着道: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惠丽心里一惊,林薇薇这是得有多大的野心啊!愣神间,月光下的情侣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吟诵“春江花月夜”。林薇薇吟诵完最后一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这笑声竟然也感染了惠丽,她嘴角微微上扬,转身悄悄离开。
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今天上课时,惠丽发现林薇薇身边坐着刘晓冬,她的心又动了一下,难道他们两个人闹别扭了?
林薇薇正在热恋,根本没有觉察到惠丽的心思。
深秋的小湖边,景色更美了。碧绿的池水,杏黄的秋叶,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犹如仙境。贾跃和林薇薇手挽着手走在林荫小路上,林薇薇甩动手臂,连带贾跃的手臂一同甩动着。她转头看着贾跃,发现贾跃正脉脉含情注视着她,林薇薇突然有些娇羞,“你干嘛这么看着人家?”
“因为薇薇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谁说贾跃木讷,说起情话来,如此动听。
林薇薇笑魇如花,她忽然问出那个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跃哥哥,我们明年就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贾跃也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他知道林薇薇想出国,那一直都是她的梦想。可是贾跃必须马上开始工作挣钱,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对他们这个家来说早就寅吃卯粮、捉襟见肘。妹妹明年考大学,需要用钱;爷爷奶奶越来越老,农活干不动了,生病住院,也要用钱;还有外公外婆,妈妈虽然没说过,但爸爸尽量主动给些钱。为此,妈妈打几份零工,贴补家用。他要是再出国继续深造,还需要一大笔钱,钱从哪里来?
林薇薇就不一样了,她爸爸现在是卫生局一把手,家里条件好,不需要她挣钱养家。
这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沟壑,他不知道怎样跨越过去。林薇薇也清楚,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呵护着贾跃的自尊心。
贾跃不吱声,林薇薇偷看一眼贾跃,继续说:“跃哥哥,要不我们想办法出国留学?我爸爸可以帮我们的。”
林薇薇的话触及了贾跃的底线。本来和林薇薇谈恋爱,他就有点自卑,他藏得再深,也瞒不过自己,甚至瞒不过林薇薇。他绝不会接受林薇薇爸爸的权力支助,就像当年他妈妈帮着林家带孩子,坚决不收分文报酬一样。贾妈妈说,那都是邻里之间顺手帮忙的。其实贾妈妈知道,一旦收了钱,两家的关系就不再平等,她不想丈夫在同事面前丢了脸面,更不想让儿子在薇薇面前低人一等。
贾跃完美地继承妈妈的自尊自强,他知道,如果接受林爸爸的权利支助,那么他一辈子都将生活在权力的阴影下。所以,这是底线,是直起腰板的底线。
贾跃沉默半天,说道:“距离毕业还有半年多呢,到时候再说吧。”他暂时当起了鸵鸟,把头埋进沙子就解决了问题。
林薇薇噘着小嘴,显然不满意贾跃的态度。
贾跃用手揽住林薇薇的肩膀,另一只手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在林薇薇眼前晃了晃。
林薇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哪来的?”
“我亲手做的。”
林薇薇瞪大眼睛,“你?你还会这手艺?”拿着梳子仔细端详,木纹色的梳子上刻着一朵荷花,几片荷叶,还有一行字:薇薇,精湛的工艺只为你的秀发。林薇薇摩挲着梳子,笑话他,“跃哥哥,你这还叫'精湛的工艺'啊?”
贾跃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正色道:“可不,是用我全部的技艺。做工粗糙一些,不过是用心刻的。”
“为什么刻一把梳子给我?”林薇薇在头发上梳理着,“嗯,别说,还挺好用,温和没有静电。”木梳不起静电,可是现在的女孩都嫌它老土,宁愿用漂亮的塑料梳子。
贾跃笑了,嘴边两个酒窝,“中秋节那天晚上,你躺在我怀里,满头秀发被静电弄得张牙舞爪,就想给你弄一把木头梳子,像我妈我外婆一直使用的那种。刚好看到外婆家有一块桃木,外婆经常说,桃木辟邪。于是就向外婆要过来,我可是刻了一个多月,才弄好的。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林薇薇索性把秀发散开,把桃木梳子递给贾跃,撒娇道,“你帮我梳。”
贾跃也不扭捏,拿起梳子,梳着林薇薇的头发,一下一下,这哪里是梳头,分明是贾跃爱的抚摸。“你不嫌它土气吗?”
“只要是跃哥哥送我的,都是最珍贵的。古有张敞画眉,今有贾跃梳发。”林薇薇幸福地闭上眼睛,享受当下,管它明天如何。
三、深渊
不想管明天,明天也会按时到来。
毕业分配开始了,贾跃学习成绩好,个人能力突出,被留校任教。林薇薇没有一意孤行出国留学,分配到市教育局学生处。她终于还是没有实现出国留学的愿望。
不过,贾跃和林薇薇成为周围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因为他们甜蜜的爱情。林薇薇暂时忘记梦想,享受贾跃给予的无微不至的宠爱。
所有人都以为贾跃和林薇薇会水到渠成走向婚姻,然而,造化弄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教育局要派一批人出国考察,本来这个任务不可能轮到毕业不到一年的林薇薇。林薇薇不甘心,出国的梦又蠢蠢欲动,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就算不能留学,踏上异国的土地,也算镀金了。于是在林爸爸的运作下,林薇薇顺利进入考察队伍。
林薇薇兴奋地给贾跃打电话:“跃哥哥,我下个月就能去米国了!”
贾跃吓了一跳,“留学?你的托福不是没考过吗?”
“嗯~跃哥哥,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留学,是出国考察!”
贾跃仿佛看到林薇薇嘟起的红唇,他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好好看看外国的月亮。”语气中的讥讽,薇薇却没有听出来。
“哼!你不知道,惠丽出国了,隔三差五给我打越洋电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想起这事儿她就憋闷,惠丽咋出去的?还不是仗着有几份姿色,舔着脸追刘晓冬。还说她和刘晓冬准备在米国结婚,气人!
眼看着别人实现了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即便是这个人是自己的闺蜜,心里也不爽,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跟贾跃说,她怕贾跃说她小气。
“外国的月亮更圆吗?”贾跃忍不住叹息,他实在不理解,他们是学中文的,而且是古汉语文学,去国外留学,那不是弃本逐末吗?
林薇薇不想和贾跃争论,她沉浸在终于可以出国考察的兴奋中,拨通惠丽的越洋电话:“惠丽,下个月我去米国,到时候找你去玩。”
“去哪里?米国大得很呢。”接到电话的惠丽也是吃了一惊,到底是高干子女,说出国就出国。这让她心里充满嫉妒。
林薇薇只是向惠丽炫耀,其实并没有真的要找她的意思,却不知这炫耀即将改变她的命运。
考察团抵达米国,在接机的人群里,林薇薇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为人多,那人只是冲她招手,并没有靠近他们。等她定睛再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被人群淹没。林薇薇以为自己眼花了,她使劲眨眨眼,真的不见了。可能看错了吧,她心里这么想,跟着团队登上去宾馆的大巴。
一天的行程结束,林薇薇回房间准备休息一下。所谓的考察,不过是找个理由公款出国观光,并没有实际确切的任务,尤其是林薇薇这样的小角色,跟着玩就行了。这年头,国内会议、学习已经腻歪了,出国才是潮流。
一路风尘,马不停蹄,即使什么都不干,也挺累。林薇薇犹豫着先冲洗一下还是先躺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薇薇以为是团里的队员,答应着“来了”,便去开门。
打开房门,林薇薇愣住了:刘晓冬!这么说机场看到的不是幻影,是真的。
“欢迎来到米国!”刘晓冬伸出手。林薇薇下意识跟他握手,刘晓冬抓住她的小手,用力一握,林薇薇赶紧抽回自己的手。“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刘晓冬答非所问,上前拉住又她的手,“走,带你领略一下米国夜生活。”语气霸道,不容拒绝。
对于这个追求者,她始终避之不及,但此刻,也许陌生的地方,突然有个熟人,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他往外走。“不,团里有规定,不能私自行动。”林薇薇挣扎着。
“咳,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放心,天亮之前悄悄送你回来,没人会发现的。”
林薇薇本来就不坚定的防线,完全坍塌,任由刘晓冬拉着她走出宾馆,把自己塞进他的小轿车。
喝着咖啡,林薇薇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刘晓冬似笑非笑,“打听一个教育局考察团的行踪,对我来说是难事儿吗?何况这个团里有我的梦中情人。”
林薇薇明白了,是惠丽。“惠丽和你在一起?”
“惠丽是我公司员工,是老乡同学和朋友,在异乡他国互相照应而已。”
林薇薇知道,刘晓冬没说实话,同学间早就传闻,他们关系密切,至少是同居在一起。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她不关心。
他们聊着过去,聊着现在甚至将来。主要是刘晓冬说,林薇薇听。
林薇薇发现,这个一直追求她的男生不但长得挺帅,还很风趣幽默,也算是有能力。在米国不是仅仅留学,他开着一家中等规模的贸易公司,和国内贸易往来。这年头国内洋货吃香,他抓住人心抓住机会,赚得盆满钵满。
深夜,刘晓冬真的把林薇薇送到宾馆,神不知鬼不觉。林薇薇一晚上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
连续几天,刘晓冬都在晚上把林薇薇接出来,带她感受米国风情,米国生活,极尽奢华。林薇薇似乎也习惯了刘晓冬每天来接她,如果哪天来晚了,她还莫名心慌,隐隐期盼。她已经沉浸在刘晓冬给予她的梦幻世界、奢靡生活,把跃哥哥抛诸脑后。的确,刘晓冬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于贾跃。贾跃当然爱她,是那种安全稳重中规中矩的爱,他们的相处模式,永远是林薇薇主导着,贾跃总是宠溺地服从。
刘晓冬就不一样了,他在主动地位,给她新奇体验,她从未有过的被动听从安排的体验,在刘晓冬面前,她真的变成了一只依人小鸟,乖巧听话,感受着不一样的“恋爱”。
“恋爱”?!她大吃一惊,她和刘晓冬在谈恋爱?不,没有,只不过是他乡遇故知,暂时的依恋。林薇薇内心极力否定。可是,每天的约会,让林薇薇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或者说是情愫。刘晓冬原来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相反,他很会讨她的欢心。之前从未认真听过他说话,也从未正眼看过他,那时她心里眼里只有贾跃。几天的相处,使她对刘晓冬的印象大为改观。
林薇薇已经有些迷茫了。
考察团即将回国,林薇薇竟然满脸忧愁。刘晓冬问她:“想不想留在米国?”
“什么意思?”林薇薇已经控制不住情感流露,眼睛里都是不舍。
“留在米国,成为米国人。”刘晓冬本来想说“成为我的爱人”,话到嘴边改了。
“怎么可能,我是来考察的,和你们不一样,不是留学。”林薇薇自嘲道。
刘晓冬突然压低声音,“你可以申请政治避难。”
此话一出,林薇薇吓得一哆嗦。她吃惊地看着刘晓冬,仿佛不相信这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子弟能说出这种话。“背叛祖国的事儿,我不干!”她断然拒绝。
前段时间有个网球明星在米国比赛期间,突然申请政治避难,为祖国摸黑,遭到全国人民的唾骂。她虽然不可能被全国人民知道,但亲朋好友一定不能原谅她。何况爸爸身为共产党的干部,怎么能允许女儿干出这种恶劣行径。
刘晓冬笑了,很宽和的笑。“那只是一种手段,和叛国没有关系。达到目的就行,你成为米国人,过自己的好日子,谁管你是怎么来的?英雄不问出路嘛!”
惠丽为了讨好他,跟他说林薇薇来米国的时候,刘晓冬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留下来,这是这辈子能拥有她的唯一机会。
林薇薇眼眸颤动,明显动摇了。刘晓冬不再追问,按时把她送回宾馆。
几天的相处,刘晓冬始终彬彬有礼,这给林薇薇一个错觉。
考察团要回国的前一天晚上,刘晓冬照例去接林薇薇。只不过,今天他让林薇薇喝了酒,说是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林薇薇也颇为伤感,频繁举杯。刘晓冬窃喜,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林薇薇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不是自己下榻的宾馆。她大吃一惊,天亮了,自己没有按时回去,怎么向团长交代?模模糊糊记起昨晚的事儿,只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刘晓冬呢?她大喊:“刘晓冬!刘晓冬!”
刘晓冬睡眼惺忪从外面进来,似乎还醉意浓浓。“怎么了?”
“你怎么没送我回去?!”
刘晓冬故作一惊,“啊,坏了,昨天喝多了,忘记这事儿了!”
“怎么办?回国的航班都已经起飞了!”林薇薇哭道。
刘晓冬赶紧上前,环住她的肩,“不怕,这是天意,你成为米国人的天意!”
林薇薇没有反抗,任凭刘晓冬慢慢把她抱在怀里。她仿佛跌进万丈深渊,刘晓冬成为她唯一能抓住的的救命稻草。
四、底线
林薇薇申请政治避难了!这消息不胫而走,在本市大街小巷传播着。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教育局有个政治避难的林薇薇。
贾跃不相信,薇薇虽然固执任性,但绝不会做这种有辱祖宗十八代的事情,她的骨子里不过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
然而,她出去考察十天,一个电话也没有,这不符合她的性格,越洋电话再贵,薇薇不会不打给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直觉是薇薇被绑架了,他相信薇薇,不会如此糊涂。
当消息被证实之后,贾跃整个人都傻了。那个单纯可爱的薇薇,竟然为了出国、为了她所谓的“高人一等”,出卖了自己,也出卖了祖国。政治避难?!国家养育你培养你十几年,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有什么难要去米国避?!
林薇薇又一次触碰了贾跃的底线,不,是全中国人民的底线!是任何一个炎黄子孙都应该秉持的做人的底线!而林薇薇,他深爱的女孩,居然完全不顾身为中国人的尊严,完全丧失中国人的人格!一个大学生,天之骄子;一个高干子女,吃国家的商品粮长大,居然背叛国家背叛人民,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血气方刚的贾跃为林薇薇感到羞耻,为自己是林薇薇的未婚夫感到羞耻!痛定思痛,他把林薇薇彻底从心里删除,从此,他生命中没有这个人!
贾跃竭力避开林薇薇相关的一切话题,假装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林薇薇“避难”事件一年多,惠丽辗转联系到他,告诉他林薇薇和刘晓冬结婚了,他也只是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其实,林薇薇“避难”,受害最深的还是她的父母。父亲受牵连被迫辞去职务,退居二线;母亲在女儿叛国、丈夫丢官,双重打击之下,突发脑溢血离世。
贾跃再也没有交过女朋友,他的心、他的情都随着林薇薇的背叛死掉了。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教学上,凡是听过他讲课的学生,无一不被他博学的知识折服,了解他的人,无一不被他高尚的情操正直的人格所感动。
如果不是惠丽突然告诉他,薇薇死了,他可能永远跟自己过不去,永远不会原谅薇薇。他真的很想知道薇薇怎么死的,还是忍住没有问。才三十多岁,英年早逝,不是上苍对她的惩罚吗?如此没有底线的人,她早就死了,从她背叛祖国背叛爱人的那天起,她就死了。
几天后,惠丽再次给他打电话,详细述说薇薇死亡之前的细节,贾跃忍不住老泪纵横。
林薇薇是半年前被发现癌症,那时候她将要拿到绿卡,成为身份证上的米国人。她拒绝手术拒绝治疗,每天坐在别墅的阳台上发呆。手里一直拿着一把桃木梳子,不停地梳头。
“薇薇死前,唯一的遗嘱是把梳子和她一起安葬。老贾,那把梳子是你送她的吧?”惠丽的语气说不出的落寞,林薇薇永远是男人眼中的白月光,她喜欢的男人都喜欢林薇薇。但无论如何,薇薇还是她最好的朋友,薇薇死了,惠丽真的很难过。
贾跃释然了,他对林薇薇所有的怨愤也在慢慢消散,不是因为薇薇的死,而是他终于明白了,他深埋心底的那个薇薇其实没有变。长眠在异国他乡,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还是中国人。薇薇用她的生命,为年轻的冲动和虚荣埋单;也用她的生命,守住最后的尊严和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