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公交车的地方就有城市,有城市的地方就有故事。张爱玲在她的散文中把公交车描绘得很可爱:“你没见过电车进厂的特殊情形吧?一辆衔接一辆,像排了队的小孩,嘈杂,叫嚣,愉快地打着哑嗓子的铃:“克林,克赖,克林,克赖!”吵闹之中又带着一点由疲乏而生的驯服,是快上床的孩子,等着母亲来刷洗他们。”张爱玲笔下的公交车来自上海,带着海派文化特有的人文气息。
记忆中另一个有关公交车的故事是写给爱情的:一个男生会在每天固定的时间坐一班公交车,从起点一直坐到终点,为的是等到一个乘这辆公交车上下班的女孩子。我还记得作者的文字描述很细腻:女孩子清清淡淡的容颜、爱穿绿色的衣服,身上总是有一种CD香水的味道。一个精致的女孩、一段精致的暗恋。当时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它一定也发生在上海,因为只有上海才会这样小资的情怀。
那故事一定不会发生在西安。在未开通地铁之前,西安的公交车通常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就连老外来这里也非常接地气,我曾经见过公交车将要驶离站台时,一个老外追着车跑,跑上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人堆里,一样被挤得像照片似得。这样多的人,连挪一挪都很困难,哪还有什么浪漫故事。那时候的司机师傅也把车开得很豪气,一路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奔驰着,仿佛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一车人卸空。幸而现在有了地铁,公交车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也遇到了从起点坐到终点的一次,却是自己不小心多坐了一段,车停了之后师傅问我:“终点站早到了,人家都下车了你为啥不下?”我老实的说:“我以为会停在终点站,玩手机没注意。”师傅一边说我,一边又让我上了另一辆返回的公交车,并嘱咐他那个同事捎我一段,关键是—我投币那师傅不肯再收钱,免费把不小心坐过站的我捎回了真正的终点站。
我去过的城市不多,在城市里坐公交车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但两次出门旅游时坐公交车的经历都很美好:一次是在桂林,夏夜的晚风轻轻吹着,车上人很少,师傅开车开得很从容,车上人也坐的很从容,从车窗里看城市的夜景慢慢从眼前滑过,那种感觉很惬意,仿佛自己也成了那个城市的主人;另一次是在杭州,当时是国庆长假游客很多,从灵隐寺返回市区安排了专门的免费公交车让大家乘坐,车门口有专人维持秩序,到我们的时候,我和女儿刚刚上车、车满了,眼看先生要乘坐下一辆了,那师傅看我们一眼,问道:“你们是一家人吗?”我说是,于是他挥挥手让我们都上了车。软糯的上海腔男人曾是大家调侃的对象,但那天我觉得他说话的调调特别好听。也因着这个经历,我对这个温文儒雅的城市和这里温文儒雅的人们充满了好感。
一样的公交车,在不同的城市演绎着不同的故事,体现着不同的文化特色,幸而我所遇到的这几个故事都很温暖。不论城市里有多少辆豪车,但公交车的位置永远无法替代,它们每天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承载着各个角落里人们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就这样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