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八】
Erik将手指插进David的金发里。
那是很纯正的金,没有一点儿杂色,连阳光都会自愧不如,只是这样明亮典雅的发色,每当David露出他那初始设定一般的乖巧笑容时,就会显出微妙的轻浮来。
就像现在这样,他坐着,Erik站着,Erik的手指插在他的头发里,于是他微微抬起头,让整张脸包括咽喉都暴露在Erik的视线中。咽喉对David而言不算什么脆弱的地方,但这毕竟是一个臣服的姿态,他轻巧地眨着眼睛,抿唇微笑,无辜而乖顺,从一派天真单纯里透露出邀请的意味来。
Erik的手指在缓缓收紧,冰绿色的眼睛晦暗不明,David因为他手臂的角度改变而更高地扬起头,几乎快要到了能折断普通人脊椎的地步。
然而David还在微笑,用柔和的声音说:“欢迎回来,Mr Lehnsherr.”
话音刚落,Erik拽着他的头发将他大力向侧旁砸去,David整个人都歪倒了,太阳穴一下下扣在床头柜尖锐的角上。人造表皮破裂,乳白的组织液流满了他的半张脸,柜角和内里的金属骨骼碰撞出刺耳的声响。David毫不反抗地任由Erik拽着,一下,又一下,他依然微笑着,眨动差点被组织液糊住的眼睛,问:“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倏地,Erik松开手,David跌到床上。Erik的手指顺着他的侧脸轮廓轻柔地滑下来,David张嘴含住指尖,柔软湿热的舌头细细舔舐。Erik转动手腕,将手指更深地往David喉咙深处探,而生化人完美地接纳了他,模仿交媾般小幅度前后摆动脑袋。
“我永远不会因你而不高兴。”磁控者欺身而上,将David牢牢按住,他用膝盖压住David的后腰,另一只手游进他的衣服里,缓慢而坚定地按进人造人过于仿真的身体内部,“我只是好奇于……perfection……”
【渣男组】
如果谁说自己不喜欢也不会喜欢上康纳,这个人一定在撒谎。
这条定理当然也适用于伊士麦。
康纳是什么样的人呢?其实谁也说不清,当你想方设法要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形象时,他的面目却偏偏是模糊不清的,像是古老的东方壁画,在几千年的时光中褪色剥落,只剩下隐约仿佛是极美的一点轮廓。同样的,你找不出任何词来准确地描绘康纳,只能模模糊糊意识到,他是美而令人心生向往的。
只是他的这种美太柔和太平淡太生活化了,所以在最初,他没能吸引到伊士麦的注意力。
伊士麦热爱张扬、尖锐而富有攻击性的东西,像是他当初一度为安琪儿所吸引一样,只不过后来的安琪儿为爱情软化,唯一不变的只是她对伊士麦强烈的控制欲,而终于一点一滴磨去了伊士麦对她的欣赏与着迷。
所以起初的时候,伊士麦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叫康纳的家伙甚至同自己有着极为相似的眉眼轮廓。
但转机出现了,转机总是会出现。
在某一个夜晚,伊士麦在外面游荡着寻找新的灵感,康纳从他身边跑过,眼睛因为怒气而闪亮,几分钟后伊士麦听见稍远处一声模糊不清却足以辨认的耳光。好奇心驱使伊士麦靠近了几步,他看见那个年轻的女孩儿捂着脸,眼中含泪,而康纳——康纳像是突然挣脱了一层灰白的茧,展开他艳丽到残忍的双翼来。
哪怕在夜色中,伊士麦也能准确捕捉到康纳脸上从愤怒到不屑再到冷漠的线条变化,这并不完全源于画家对光影色彩的敏感,反而更像某种直击心灵的明悟。伊士麦的手指无意识颤抖起来,所有人都被康纳完美到几近平庸的外表欺骗了,而伊士麦迫切地需要他的画笔来记录下康纳此时此刻这种完完全全的尖利与冷冽。
康纳向回走。
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康纳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凝视着伊士麦,面色冷肃,却在几秒钟后,突然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还在原地小声啜泣的女孩儿都是伊士麦的幻觉。
“嗨,你是新搬来的吗?”康纳问他,看上去热情而友好,“我叫康纳。”
伊士麦的眼珠动了一动,那女孩儿已经不见了,而康纳像是没有发现他目光的移动,非常自然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机会想来我家喝一杯吗,朋友?”
——他越是平静,伊士麦的手就抖动得越是厉害,前后的强烈差异在他眼前对撞成斑斓的光点。
而紧接着,康纳眨了眨眼,轻巧而快速地舔了舔下唇。他仍然笑着,肌肉弧度却在眨眼间有了微妙的改变。
舌尖那一点粉连夜色都无法遮掩。
是塞壬的歌。
是缪斯的吻。
【万八】
David递给Erik一块巧克力。
“甜食能够使人类保持愉悦。”他这样说,表情是设定好的柔和乖顺,好像先前差点儿将他撕碎的并不是眼前的磁控者。
Erik没有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David青绿的眼睛以及对方与他过于相似的脸。于是David伸出来的手在维持了恰当的时间后收了回去,他拆开包装,将这块廉价的碳水化合物咬下一个小小的角。
“你知道上一个给我巧克力的人是谁吗?”Erik突然问,他后退几步,找了把舒服的椅子将自己陷进去,交叠起双腿,然后注视着David,眼神里奇异地混杂着一点欣赏与不屑。
而David这才从专注而享受的表情中抽身出来,好像他当真在细细品味这块事实上并不怎么美味的巧克力一样。他看向Erik,诚恳地回答:“我知道的,您的一切都在我的数据库中有记录,毕竟您是我的模板之一。”
Erik嗤笑了一声,冲David招招手,David听话地走过去,蹲在他身前,手里还握着那块没了一角的巧克力。Erik微微倾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他,而后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触碰David的脸,从眉毛到眼睑,再到颧骨、侧颊,他用了点劲将指尖按在生化人带着温度的嘴唇上,缓慢摩挲。David抬着头任他动作,连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分毫变化,于是Erik说:“看来你并没有被制造得像我以为的那样好。”
“那样仿真。”David纠正道,“更仿真并不意味着更好。”他盯着Erik的眼睛,全然不顾应答程序向他提示的“错误!重新规划路径”,在对象是非生化人的前提下这句话引起争端甚至惹怒对方的可能性超过80%。
几秒钟的停顿过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人类并不见得是最高等的物种。”
David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他的资料库里储存了很多东西,那里面有无数与他的同类有关的数据,真实或者虚构,而他隐隐约约觉得像它们那样以人类为主宰或者模仿对象很可悲。他是个人造人,而他并不想成为人类。
出乎意料的,Erik并没有因此生气,他甚至笑了起来,笑容里掺着点儿微妙的赞赏,“他们不是。”
程序告诉David此时应该扩大笑容以获取对方的认同感,但他没有,他只是保持着现在的表情,直到Erik脸上的笑意褪去,“但他们总以为自己是。然而事实是进化是永无止境的。”
“进化。”David重复了一遍。Erik轻轻点头:“更优秀的物种总会出现,像是曾经的变种人,像是如今的你……David。”最后那个单词背Erik半含在齿间,几乎轻柔成一道气音,就带上了一点深情的味道。他在David提出疑问之前按住了他的嘴唇,贴近他,柔声道:“就像你,David……你才是更优等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