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格的时间
1.
“雪,最害怕落在光秃秃的小树上,光着的小树,一群一群的行人从身边经过,正热情谈论着爱情,人一多,哈气就多了,有那么一刻,小树感觉身上好暖,暖的想发芽,长叶子。”
这就是生活中一个30岁男人坐在温暖的咖啡屋,对我说的第一段话,我被他迷住,被一种比偶像陈坤还忧郁的气质深深地迷住。
他是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他喊我“雪姑娘”,第一次见面,他示意想摸摸我的手,我缩了一下,又勇敢的伸到两个咖啡杯的中间,雪白的小手躺在漆红反着光的台面上,他说,“真美,一朵花一样。”
他左手只是亲亲的一盖,随即闪开,动情的说,“雪姑娘,好好开吧!”
“再见!”转身离开。
没有开始的结束本不应该被过多的缅怀,雪簌簌的下,毫无规律的敲击着玻璃,跟离群的小鸡似的小嘴不停哒哒的啄着喊屋里的人,我望着雪地里那个离去男人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想飞奔出去抱住他的冲动,脸一红。
一周后,我去火车站的汇文书店看书,走到三楼的拐角处,看见他,他正翻着一本《狼图腾》,笔直的站在书架前,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甚至名字都不知道,我故意从他身边走过去,故意打翻他身后书架上的《美食天地》,很多人的目光跑过来,又唰的收回去,跟探出头找食的刺猬一样,缩进鲜花和野草丛生的世界。
那个男人一动不动。
我叹口气,书不小心从手里又掉落砸在脚面上,“真讨厌”特别的疼,“怎么是你?”男人突然回头,听着平静语气里的质疑,我没好气的的说“啊!怎么不能是我?”我疼的弯下腰,及膝的碎花短裙垂下,书架后一双猥琐的目光也紧跟蹲下。
那个男人毫无预兆的弯腰把我罩住,摸摸我浮肿的脚面,“起来,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带你上点药。”我心里还对他的一句“再见”无法介怀,“不必”我猛的站起来,头直接顶在他下巴处,坚硬的骨头直接撞在头顶,我上下不能兼顾,扭头流着泪瞅他,他手按着下巴,正委屈的看我,眼神里含满好像被戏谑后无奈的的小情调。
“雪姑娘,你好冷!”
“我没有你冷”我挑衅他。
2.
我们在休门街上一家骨伤病诊所里重新认识,他执意喊我“雪姑娘”,我喊他“钟意”,他把我送回出租的小屋,转身离开,连一句“再见”都没有,我把门咣的甩上,隔壁正亲热的男女骂了一句“神经病!”
当晚我早早睡下,半夜听见房东急促敲门的声音,“小豆,你暂住证办好了吗?一会有联防的查证,要是没有千万不要开门,都是半大无赖的小子别惹他们!”隔壁的男女听完紧张的关上门。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停滞在隔壁,女孩子大叫,“你们凭什么进别人家,出去,出去。”“干嘛翻人家包,干嘛还打人啊!”女孩子带着哭腔大喊,我心顿时一紧。
这是一处城郊,晚上很不安全,前两天我去街口的小店买东西,听见晒太阳的阿姨在议论,说村口租二楼的一个小姑娘,半夜开灯睡觉被一个男人从窗子里进去,醒来人早跑了,你说哪个正经家的姑娘碰到这个事情,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开门,开门!”一个男人大喊着,我强迫自己镇静,拉开门,“什么事?”“查暂住证?拿出来?”一米六的小个子男人蛮横的说,“好,你们的证先拿出来,我哥那派出所说了什么人都不要信,先看证,有事好跟他说?”
小个子男人探进头,看见对面墙上一张经过我PS放大跟”我哥”的照片,小个子男人笑笑,“算了!”
“你们简直是土匪,流氓,还我们手机。”女孩喊叫被屋里的男人拽进去,好像被捂上了嘴。
第二天,房东阿姨上来看我才知道,原来那帮人一上楼,隔壁就害怕的关了灯,人家认为一定有鬼才会那么猖狂。
我搬走时,隔壁的东西还没有要回来,当时我手机坏了,搬家前那个男人没来找过我,搬家后更不可能找到我。
那天我其实很害怕,后半夜雪又开始下,我不敢开灯,拉开窗帘,躺在床上看窗外,我就在想,每场雪里都有一个心酸的故事,雪下的越大,故事越伤心。
3.
再见面,已经是另一个城市,那个城市也会下雪。
两年后,我在网上看到图书馆五楼举办读诗会,我特想感受一下诗人读诗的氛围,第二天下午我很晚才到,坐在角落紧张的不敢抬头,听着美妙的诗句从男人女人的嘴里念出来,很好听,有“故乡一摇头,我的青丝变白发”,有“一个男人在吸烟,烟雾打开,为隔世的你我遮挡风雨,”等等,很多美妙的诗句让我的心慢慢松弛下来,在诗歌的世界里没有年龄的界限,只有先后。
轮到我,怎么也找不到我提前准备好的诗歌资料,不好意思的解释,后来把最近写的一首所谓诗歌轻声背给大家。
活动一结束,大家忙着和著名诗人合影,忙着传递自己出版的书,我觉得没趣,打算离开。
刚走进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被一只手拨开,那只手的中指上竟然有一颗痣,那个男人就这样在我以为早已忘记时又出现了。
“喂,雪姑娘,还好吗?”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还好,你呢?钟意”我直视他的眼睛,显得很大胆。
“我一直在找你!”男人急速的说。
“为什么?”我故作镇定。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好朋友的那种?”
“这样啊!”我的眼神暗淡下来,避开他的目光,望着透明的电梯外,一片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住整个世界。
4.
我的相亲对象数量持续上升,我被一个又一个男人从脸庞到胸脯再到臀部和大腿扫描,我把他们当成一只只等待觅食的恶狼,羊入狼口,我把一只羊仅有的傲慢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想卡油的,我热水、冷水、茶水、咖啡甚至漱口水一起上;想接着继续的,我装疯,装傻,装品牌控,装拜金女甚至装一回浪荡妇;其实这样的机会不多,因为看上我的很少,有关于户口的,有关于工作的,有关于家庭的,有关于身高的,有关于胖瘦的,甚至有关于是否是处女的。
我看着闹剧上演!
我经常会一个人去咖啡厅里坐一坐,放一只手在桌子中间。
我经常会一个人去书店的书架前站一会,翻翻书。
我经常会一个人去原来租房的地方,32层的高楼早把我曾经10平方米的小屋压的无影,隔壁吵架的男女早已各自成家。
我不再写诗了。
我仅仅知道他的一个QQ号,他基本不联系我,有时第二天打开QQ会蹦出一个短消息,“你好吗?你一定很好的!”自问自答式让我更生气,显示时间总是凌晨以后。
更奇怪的是曾经有个陌生电话给我发短信,说哪天的哪时哪分哪刻会在新火车南站的出口处等我,我心突然一暖,觉得是他,但是我不确定,担心电话接通,对方冷漠的说一句“不好意思,发错了!”
5.
六年后,我“结婚”前一天,发封邮件给他,我坐在电脑前一直等,凌晨时分他回复,他说没有机会解释,解释曾中意过的一个雪姑娘,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里,朝自己走过来,而他却想逃,他还说当姑娘的眼泪跟雪花一起落到手心时,他分不清的时候他不敢说爱?
他祝我幸福。
我的新郎从没有出现过,我只是等不及了,我已经30岁了,每场雪里都有姑娘的眼泪,可每场雪里都有姑娘情愿收回的眼泪,这一次我不想再哭。
我费了很大周折找到他,跟他告白,说自己喜欢他,说自己爱他,说自己的新郎一直都在,说雪姑娘中意的人,是你。
“我一直中意的那个人,也是你”,他紧紧抱着我说,“对不起!”
那天,雪刚下,我刚要出门,朋友说有个姑娘在等我,我就遇见了你,刚好那天你的眼神好像雪一样纯洁,我喊你雪姑娘,是因为我最喜欢的那个人才能配的起这个名字。
当爱情来临时,雪花会让大家感觉寒冷,然而爱情的温暖会融化雪花,会让雪花感动的落泪,会让落泪的姑娘不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