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的小学叫刘楼小学,现在就在我婆婆家后面,隔着一个小池塘。
打开我婆婆后院的门,一眼就看见了那栋三层教学楼,白瓷砖墙,蓝色景观玻璃,“刘楼小学”四个金色大字贴在正中间的蓝玻璃上。楼前一面红旗迎风招展。
这栋教学楼是二十多年前,村民集资建造的,98年投入使用,二十年了,看上去并不显得老旧。
教学楼前面新盖了一栋教师中转房,中式风格的琉璃瓦顶,雪白的墙面,看上去像一幢别墅。里面按套房设计,有厨房和卫生间,现在又通了自来水,非常方便,今年开学可以投入使用。
教学楼右边是一个小型的水泥操场,四年前修建的,有篮球架,足球网,双杠等。厕所也是两年前新盖的。
东边有院墙,南边有围栏,大门也是新的。
总之,从硬件设施上看,这是一所标准化的小学,条件不输给城区的一些学校。
可是,逐年投入的硬件建设挡不住学生的流失,现在这所学校只有8个学生,三个老师。
三个老师,有两个即将退休,一个新招聘的老师也在准备考走。8个学生有四个学前班,一个二年级,三个一年级。
不知道,这所学校还能撑几年。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有五个年级(那时候五年制),每个班有30人左右,13名老师,大部分是民办教师。一个村一百多名小学生是正常的,虽然国家还没有普及免费的义务教育,但是几乎所有家庭还是把孩子送去学校上学了。
我们的教室是红砖瓦房,两排,前面两间,后面五间,五间教室,两间老师办公室。那时候能用上砖瓦房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村的第一家砖瓦结构房也是那时候盖的,是我班一个同学家的,我们都羡慕的很。教室窗户很大,却没有安玻璃,冬天,我们从家里带皮纸(化肥袋里面的一层)蒙在窗户上,钉住,防风,却依然很冷。
学校没有操场,只有一小块空的,还是土地,下雨天都是烂泥,更别说体育设备了 ,一样也没有。
老师们家里都种的有田,农忙时一般会放几天假,老师回家收割,学生回家帮忙。有时老师也叫我们去帮忙干活,搂稻铺子,剥麻等。有一年冬天,我们去给老师剥麻,手都都冻的通红。
我四年级的时候,学校分去了两个师范毕业生,之前没有正规师范毕业的老师,都是村里请的民办教师,后来也都转成了公办教师。幸运的是,这两个老师一起接了我们班,他们说普通话,教我们唱歌,给整个学校带了一股清流。后来,我们班的成绩好毕业生的都考进了镇中,与其中的一个老师有很大关系。至今,我都感谢他们。
我师范毕业回村实习的时候,现在的三层教学楼已经开始使用了。那时候应该是村小的鼎盛时期,学校有近200名学生。
老师却还是那些老师,教过我的两个师范毕业的老师,其中一个调走了 ,另一个,很快也调走了。
我上班的时候,镇上中学开始撤并,由三所并为两所,之后,小学开始撤并,并迅速席卷开来。附近的没有建新教学楼的村小一率被撤,我们村因为教学楼刚盖不久,暂时逃掉了被撤的命运。
即使学校没有被撤,学校学生也迅速流失,逐年减少。10年左右,学校的高年级被撤,只留下一二年级。从一个完全小学变成了一个教学点。最后,学校学生由两位数变成了个位数。那些老民师们也一个个退休,期间镇上也招聘过新老师,但是都呆不了两年就想办法调走或者辞职不干了。
学生逐年减少,政府的投入却一点没有减少,陆续修建了操场、厕所和教师中转房。在硬件投入上可谓是不遗余力。国家现在有政策,只要有一个学生,学校就要保留。这或许也是最近几年学生人数逐年锐减,学校投入却没有减少的原因吧。
在硬件投入的时候,唯独却忘记了一点,没有老师,怎么留得住学生;没有学生,再好的硬件设施又有什么用?
现在,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农村在迅速的凋零,农村学校在迅速坍塌,全国有很多这样的乡村小学,寥寥无几的留守儿童支撑的学校的发展。
尽管,一直在提倡教育公平,尽管,一直在说均衡发展,可是农村再也留不住学生了。
因为,差距并不是在硬件上,而是在老师和教育环境上。很多教育资源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孩子。为了孩子,很多家庭选择了搬迁,甚至移民。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村小?免费的午餐,良好的校舍,先进的设备,这些既留不住学生,也留不住老师,更留不住学校灭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