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小说我是一口气读完的,遇到喜欢的文字我总愿意一头扎进去,并大快朵颐。之于这部描述特殊背景下人和事的小说,我所认为的“好”,并不只是情节有多么吸引人,也不只是小说里抛出了多么震耳发聩的思想,更不是“政治”有多么正确,而是实实在在地感触到了小说中女人的美。
小说讲述了在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时代下,有思想有文化的青年人——章永璘“理所当然”地成为劳改犯,他最年富力壮的人生阶段是在劳改营中虚度的。待刑满释放后,他又被安排在农场打工——放羊。在农场,章永璘再次与八年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劳改犯——黄香久——重逢。
当年,章永璘近距离地“阅读”过黄香久的酮体,那一刻他用自己的理性(兼有懦弱)克制住了自己的兽性,他一度为之庆幸;八年后,时年三十九岁的章永璘与黄香久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夫妻,他本可以纵情的,却再无兽性,他不举了。
章永璘是时代摧残的悲情人物,连私生活也因精神导致的不举而在妻子黄香久面前丧失了尊严。黄香久虽然是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女人,但是她的多情、她的温柔、她的傲气……让章永璘无地自容,他甚至痛苦万分——尤其是当她唯一一次身体出轨后,他总耿耿于怀,以至于当他重新成为“站起来的”男人时,他对她进行了报复性的冷嘲热讽和精神疏远,直至最终提出离婚。
当章永璘将那张经农场书记签过字的离婚证明递到黄香久手上时,黄香久在悲痛中提醒章永璘:在法律上来说,他们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结过婚。多么讽刺和悲伤的现实啊。
最终,章永璘还是走了,离开了那个助他成为完整男人的女人。
该小说并不只描述爱情和婚姻,其实小说中有很大的篇幅描述了那个时代的人和事及思想活动,作者也通过男主角嘴巴和脑袋表达了许多立场分明的政治观点,但作为自由读者——我有意不去谈及——与其谈那未必有对错而重成败的冰冷事物,我更愿意谈谈人性和人心。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在那样的年代,哪怕是政治野心惹起来的熊熊大火,最终烧毁的却依然人性和良知。这种强烈矛盾的背景,是该小说情节成立的前提。
既然小说名已然提及人类的两大物种——男人和女人,我便着重就小说所呈现的内容和思想,谈谈对男女主人公的粗浅解读:
不可否认,章永璘是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青年,尽管他的灵魂曾经一度被所处的环境压制。当他认为时机到来的时候——这样的“时机”也有他的妻子黄香久激发的功劳——最终,他却偏偏要通过摧毁一个柔弱女子的爱来体现自己的“进步”。
这是很不能让人理解的矫情之处,难道男人要实现其所谓的远大理想时,就非得抛弃女人不可吗?还美其名曰:怕连累她。说到底,他只是没那么爱她罢了;说得更残酷一点,他的灵魂吸吮完她的“乳汁”便想着抛弃。章永璘甚至匪夷所思地一直揪着黄香久那一次出轨行为不放——那是一次虽然不太光彩,但也不必过多苛责的本性行为。
男人啊男人,男人的志向何其大,男人的度量却又何其小。
当然,黄香久也并非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当然不是指她的过往婚姻,而是指她的灵魂——她有她的缺点,她有她的思想局限;但是她真实,她大方,她有女人固有的柔情似水,竟也有不让须眉的果敢和大度。她大度,她从未蛮横无理地阻拦章永璘离开。当然,她嘲讽过,她哀怨过,她也反思过,最终,她了然并坦然。黄香久让我看到了一个女性最天然的美,那么真,那么深,那么不事雕琢,那么朴实不华。
黄香久只想要一个家,家里有一个相亲相爱的男人,哪怕那个家只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库房,她也会收拾得干净利落、有板有眼。尽管她对爱、对生活的需求就那么点,却也不得不遗憾而无奈地任美好从指间消逝。她以行动证明了,她是爱章永璘的。可惜章永璘要走,她哭过,挽留过,他还是要走;那好吧,她索性张开自己的怀抱,放他高飞,并把能给予的都给他。
女人啊女人,女人的肩膀多么柔弱,女人的胸怀却又多么宽阔。
掩卷后,我盯着小说名沉思良久——《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是一个有两层涵义的小说名。可以理解为:男人的身体中有一半是女人的特质;也可以理解为:男人的一半需要女人来激发和成就。通读小说后,我更愿意相信是第二种涵义。
诚然,章永璘最后的确成为了一个完整的男人,可是从另一个层面看,他越完整,他就越残缺。
而黄香久呢,她成全了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那是否是一种缺憾呢?可又有谁在意,这种缺憾多了去了,也只有她自己的眼泪会在意吧?!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