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人最难做到的是始终如一,而最易做到的是变幻无常。——蒙田
四岁的时候,爸妈和我说,在幼儿园要多听老师的话,多吃饭,记得午睡。
我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幼儿园里有架高高的葡萄藤,结着绿色的葡萄,我馋了好久。
六岁的时候,爸妈告诉我,一个人上学要注意安全,过马路要看车,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背着小书包,踏入了我人生的第一所学校。
当我学会了趴在书桌上偷偷看她的时候,天上还飘着几朵絮云,遮着太阳,地上透着一块块光斑。
那时候老师说,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无限的想象和光,我信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想和另外一个人去寻找这个世界上一切美的东西。
当所有人怂恿我,推着我向她靠近的时候,我挠着头给了她一盒准备了许久的巧克力,这个全世界都知道的秘密在那个时候可能就公开了。
我记得她笑着接过,却没有任何表示,我心盘算着,忐忑着,憧憬着结果又抗拒着结果。
当我真正知道她已经在茫茫人海中转头离去的时候,我也已经再也回不去那个摇着头背木兰辞的年纪。
我还记得家里旁边小巷热腾腾的一碗混沌面,放学路上街边五毛钱一串的烤肉串,我曾经扬言要拿五块钱来这里吃到想吐。
老板都笑了。
当那碗热腾的混沌面已经变成泡影的时候,当我攥着五块钱却找不到那个小档的时候,天还是那么晴,云在走,有风,也有尘。
这时候老师告诉我们,只有加油努力有会有更美好的未来,我也信了。
我不知为何也毫无目的的努力着,似乎已经忘记了我曾经说要找一个人去看遍美好的东西。
直到这条毫无曲折的生命线里被丘比特射了一箭。
像北方的雪大片大片的落在羊毡毛手套上,清晰的看得出它的轮廓,它的形状,它的样貌。
我曾一度感恩上帝佛祖耶稣,他们似乎终于把紧攥着我的气运线松了松绑,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给了我一个同行的人。
我突然想起来幼儿园的那架子葡萄藤,我拼尽全力用尽方法摘了两颗,才知道,那是酸的。
当她离去的时候我的生命线又回归了平静,似乎毫无波动,又似乎蠢蠢欲动。
我懂得了四季交替里那份温度的变化,也明白了倾其所有去给一个人所带来的负累。
当我收拾行囊转身离开的时候,爸妈对我说,注意身体。
当我拖着行囊回家的时候,爸妈说,想吃什么。
我曾经以为全世界在失去我之后就失去了运转的能力,后来我才发现少了谁似乎都是一个样子,但现在我又知道。
如果我失去了爸妈那份叮咛,才是失去了全世界。
1997
像一台奔驰在孤独公路上的车,后面带着滚动的尘,傍晚停下点着篝火看那夜空的星。
1997
是一台不会停止的车,不停的走在来来回回总是那几个场景的城市,就像那没有脚的极乐之鸟,飞翔在众人皆无所熟知的云端,睡在风里,飘在云里。
1997
是那份慢慢沉淀下去却一如既往的执着,带着不可名状的担子和一颗比之同行的心向前迈进。
当我把前半部人生电影压缩成一千字的文章的时候,才发现或许那些经历过的和没经历的都已经多少忘记,多少成回忆,多少刻骨铭心却深藏于底。
我打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从未想过最后一个是什么字。
因为未来,还未来。
最终,生的有趣在于它可以压缩,可以延长,可以停止。
我从1997那条铁轨上沿路走到这,走过一片开满油菜花的花田,走了布满树荫的密林,走过了黄沙满天的土丘,也走过了云雾缭绕的山谷。
我又想起了那架葡萄藤,我拼尽全力摘下的两颗葡萄,一个好酸,但吃到第二颗的时候,好像,没那么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