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暑假

        从我八九岁到初中毕业,每年暑假开始的时候,爸妈总是会送我一份大礼。基本上是二百只左右的小鹅。我的暑假一直是与鹅为伍。

         我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在80年代来说,有三个孩子的家庭已经很少了。那时我们家完全是依靠父母亲种地赖以生存,温饱是没有问题,但要用现钱却是时常捉襟见肘了。我们小时上学那会,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免除学杂费的政策,每年两个开学季,我们姐弟三人的学费就是最让父母头疼的事了。

         因而每年我们暑假前一个多月时,母亲就会买二百只左右刚刚出壳的小鹅来先侍弄着,为我们9月份开学的学费做准备。等到我们学生放假时,这些小家伙们基本上已经把鹅黄色绒衣换成白色外套了。

         父亲每年夏天要出去做点零工补贴家用,母亲要下地做锄草之类的农活。家里得留个小当家的呀,姐姐就一手总揽家里的家务活大权,做饭、洗衣、喂猪、喂鸡...... ,这样排下来,就还剩下那两百来只鹅和一头大黄牛等着我和弟弟认领了。弟弟小,自然是管不好那么多只鹅的,给大黄牛牧草就是弟弟每天的功课了。而那些鹅就只能归我统领了。

        每天天一亮,我就要张罗着将鹅从圈里放出来,喂些粮食和水,然后就要赶着它们去田野了。一次早上,有几只鹅不知怎么,就是赖在圈里不出来,圈很矮,我进不去,我拿着赶鹅的长竹竿在圈里捅来捅去,吆喝了很久,渐渐失去耐心,手里的竹竿就改捅为打了,结果有只鹅被我打的趴在圈门口不动了。我一见,差点吓晕了。先向菜园里瞄了下,母亲正在那里给菜浇水,要是让母亲发现我把鹅打死了,我该怎么交代啊。这可是我们姐弟三人9月份的学费啊。这时忽然想起,曾经看到隔壁婶婶给她家鸭子治病的方法。于是我也照葫芦画瓢,想试试。赶紧找来个塑料水瓢,悬空罩在鹅的头上,用截小树枝不停地敲。一边敲,一边自己心中也像有个小鼓在敲一样,生怕母亲这时从菜园里出来,也怕这鹅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向母亲交差,敲了有两分钟左右,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时候,发现鹅的身子动了下,心中顿时大喜,又用小树枝快速地敲塑料水瓢。不一会儿,奇迹出现了,那鹅竟站起来走了起来。心中那个激动啊,暗暗在心里想,以后再着急,也绝不打它们了。

        每天早晨喂完它们,就该带着它们出去”郊游“了。在我们农村,我干的这活就叫 ”放鹅“ 。就是把鹅赶到田野里吃青草,这样就可以节约不少粮食。我们家附近都是农田挨着农田,没有大面积的青草地。所以只能去比较远的三星湖边放鹅。三星湖是我们这最大的湖,既有水,岸边又有大片的青草,非常适合放牧。只是由于离家较远,中午就不能回家吃饭,午饭就由母亲或姐姐送了来吃。天快黑了才回家。

       每天带着标配的一把粗木头把手的黄油布伞、一壶冷开水、一条麻袋、暑假作业,跟在我那二百多个穿着白外套的小伙伴后面,慢悠悠地向那三星湖边走去。

       三星湖边也有几个我的”同行“,年龄也都相仿。他们放的鹅的数量跟我差不多,也跟我一样,早出晚归。只有一个人,他家离这非常远,他的家人就帮他在湖边搭了个”凉亭“,也就是用四根半粗的,两三米高的树段埋在地里,在一米五左右的高度,横着固定了几块木板,上面放了张破草席,晚上他就住在湖边,几天才由家人替换回趟家。虽说有同伴,但我们却没有多少机会在一起玩。因为每人管的鹅的数量都不少,一要注意鹅跑到湖边的农田里吃人家粮食,二又要瞅着不能让几家的鹅混在一起,否则就麻烦了,很难再找出各家的鹅。所以,我们每人都是各自为营,把各自的鹅固定在一个范围内。以防止它们”串门“。

       每天我大部分时间就在大太阳底下,撑开那把粗木头把手的黄油布伞,在伞下铺上带来的麻袋,躺在上面,看书,看鹅,看蚂蚁。暑假期间,正是炎热的季节,正午时,麻袋上可是千万不能躺的。大地被太阳烤的滚烫,打个鸡蛋放上面,大约一会都能半熟了。

        一天中,放鹅的最美时光就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收起黄油布伞,躺在麻袋上,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洁白的云朵慢慢地漂移着,千姿百态,变幻莫测。如果你一不留神,它就会变成另一朵云,让你找不到它。这时的湖里倒映着天空,一样的满眼都是蓝色,那些大白鹅的嗉子吃得鼓鼓的,满足地在湖里兀自洗着澡,清理着羽毛,一会潜到水下,不一会又从另一处水面冒出头来,让你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湖,哪是云,哪是鹅,一大片,水连着天,天映在水里,水天一色。

        此刻,整个湖边,纯净,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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