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应该并不算是酒,尽管会飘散着丝丝清甜的酒香。学名应该是米酒,但我依然喜欢叫它甜酒,因为它甜。只可惜,潜江这里叫它酒糟水,尽管味道非常棒,但这个名字确实令我糟心。不过好在生而大度,只吃不想就可以了。
东门菜场卖甜酒的大叔很和善,并不想猪肉铺老板那样油腻中年人的样子。一来二去,我便成了常客。最爱原汁原味地吃掉,并不想冲入鸡蛋或者汤圆。微醺的酒香扑鼻而来,有些记忆随之在眼前恍惚而过。
那个时代,并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卖成品的甜酒,只是偶尔有摇着破旧的拨浪鼓货郎小贩,会给宁静的小乡村带来些许甜酒曲。每当看到姥姥买下一些酒曲,兴奋与期盼就开始在心间发芽。程序略微有些复杂,煮饭、摊凉,加酒曲,密封,发酵,然后是至少24小时的等待。其实那是并不明白发酵是个什么玩意,简单得只容得下美食的头脑对24小时也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那是好长好长的等待。
一口并不能密封的钢精锅,里面装着我热切的期盼。睁得滚圆的眼睛,须臾都不愿把视线挪开。姥姥会用厚厚的棉絮把锅包裹起来,然后那裹着厚被子的锅就变魔术般地消失不见。“斗争”马上就会开始,免不了的翻箱倒柜,鸡飞狗跳。每次把姥姥气得暴跳如雷,便会有些逃不脱的打骂。但每次挨打,都看得到姥姥的装腔作势。是啊,少年如此聪明,早已窥探到了真相。
多年以后,终于明白了延迟满足的重要性,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懂。面对爱吃的甜酒,却偏偏要等待24个小时,这期间还不能一直看着,要吃饭、洗澡、睡觉。有时,内心深处简直不能接受,生活怎可如此麻烦。无论有多么忧心焦虑,该要的24个小时,却是不能少的。努力并没有什么用处,唯一有用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时光渐远,它本身的味道已经不再吸引我了,但童年时代,一颗贪吃的心在猫呲狗咬的煎熬中苦苦等待的记忆,却怎么都无法抹去。如果忍住眼前的诱惑,中途打开了盖子,就很有可能功亏一篑。忽然发现,人们总教我们努力,但在生活的细节里,也有很多时候,需要的只是耐心的等待,而不需要画蛇添足地去努力。只是,谁又时时分得清楚,何时需等待,何时需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