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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自由的,是矛盾的,它是文人笔下飞扬着的风花雪月,是歌者口中流传着的温柔乐章。它可以是轻拂着轻轻吹过着的,也可以是呼啸而过着的;它是温暖的,更是寒冷的;它有时温柔得像妈妈的一双手,有时残忍得简直就是一支利剑。可是性格如风一般自由的我却从小喜欢它,它虽然有时会给人们带来灾难,但大多时候的它是温暖的,凉爽的。
少年时候的我对风的情感是矛盾的,是爱憎交加的。
记得那时候的我和母亲还住在乡村,当大地上热浪翻滚的季节来临,人们在夜里几乎睡不着觉。那时的人家里还没有风扇和空调,只有手里的蒲扇。每天吃完晚饭,大家总是找个有风的地方坐着纳凉。那时候大人们总是喜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中的蒲扇一边相互讲典故,讲鬼故事。孩子们总是围坐在大人的身旁,听得开心雀跃,特别是听到惊悚处的反应常常是又想听又害怕,于是总是掩住双眼或者遮住耳朵,尖叫声此起彼伏。
夜深人静,当大伙儿都散去,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凉风吹拂着脸颊的同时我也听见它吹拂过人们的院墙,墙边的树木花草因此发出窸窸窣窣恐人的声响。于是刚听完鬼故事的我只觉得魔影重重,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可是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却只有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我告诉自己那些幻影只是调皮的风创造出来的效果,并不是真的。可是我依然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害怕一路狂奔着回家去。那时会觉得风好讨厌啊!总是故意出来吓人。晚上有时睡着睡着还会做起噩梦来。可是到了第二天傍晚却又忍不住和小伙伴们搬着小板凳去吹凉风去凑热闹。
实在热得睡不着的夜里,大家便会去室外找个头上有遮挡的地方,枕着夜风沉沉睡去。有时开始时候的风吹过来还是热的,慢慢地到了夜半就会感觉越来越凉爽,于是人们在夜风的轻拂中一觉睡到天亮,晨起再精神满满地投入到劳动中去。不象现在的人们总是在空调房里,即使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也总是没精打采的。而现在的我到了炎热的夏季依然不愿意呆在房间里头,我会拿一张单人床在厅里或入户花园寻找有风的地方睡觉休息。
年轻时候的我对风的感觉是浪漫的,是带着忧伤的。
记得我刚满十八岁的那年春天,在异乡的一个部队里工作。那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对着未来有着无限美好的憧憬。某一天,我在海浪轻拍,海风轻抚的岸边散步,邂逅了一个穿着蓝白军装,戴着军帽的年轻海军军官。他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样子一下子就驻进了我年轻的心房。他也喜欢风,也跟我一样一个人常常到海边来吹风。那时离海岸边不远有一条废弃的铁轨,铁轨边还种着许多椰子树,风吹拂着树叶哗哗地响着,树干下长长的倒伏着的枯叶仿佛给椰子树穿上了一件美丽草裙,在海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那样的情景十分吸引我。我于是常常与他相约在那里散步,追逐,迎着海风歌唱,一起畅谈未来。我想那时的风中一定充满了我们的欢喜,它一定把我们幸福的笑声传递给了每一朵浪花直至天涯海角。
时光如梭,我们日渐相爱。
只可惜的是那时我们都还太年轻,都还不够成熟勇敢。记得那年父亲病重去世了,为了不让母亲孤单,我选择留在了家乡,而他转业有他要去的方向。那时的日色晚,车马慢,山高水长。为了不拖累他,不影响他的未来,我不得不残忍地选择了放弃。也就在那一年的某一天,我为自己选择了一次远行,借以疗伤更为了祭奠我那夭折了的爱情。
我找到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整个半天时间静静地一个人呆在一片竹林里。聆听风吹着竹叶沙沙地响,我透过树梢抬头望向竹林外的天空让强劲的风吹在我满是泪痕的脸上,我迎着吹得让我的脸生疼的风流了许久许久的泪,希望风能带走我的忧伤。那沙沙的竹叶声仿佛是风借着竹叶在跟我的内心私语,仿佛在抚慰着我支离破碎的心灵。当我走出那片竹林,我的内心开阔了许多。此后,每每遇见困难或者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也总是选择找个有风的地方去吹吹风,也总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继续前行。
中年时候的我对于风的感觉是焦躁的同时也是温暖的,更是充满人情味的。
那年我刚刚走出我的婚姻不久,一个人带着孩子,开着一家花店,因为生意也不是太好,孩子又正上初三,我的内心十分焦躁彷徨,对未来有着深切的担忧。就在那时候因缘际会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贵人——我的上师。为了寻求内心的平静,我开始跟着他学习打坐修行。跟着他四处禅修。
后来,老师跟我们说要开一家养生馆,解决我们的生存问题。于是我们开始安定下来跟着他学习悬灸。
某天中午,我拿着一本《中医基础知识》又来到灸室的窗口,打开了窗户,迎着风,正看着有些眉目,渐入佳境的时候 ,老师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我说:“怎么能坐在窗口呢,这样在风口上容易感冒。”说完他自顾自带上门出去了。可是喜欢风的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我觉得风能让我的精神保持清醒,这样学习起来记住得快,效果也好。我于是依然没有关窗户。又过了一会儿,老师大概不放心我又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依然我行我素,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过来把窗户关上了,我于是不好意思再打开了。
到了第二天任性的我果然自食其果,得了严重的风热感冒,不仅喉咙肿痛发炎,还不停咳嗽,吐出许多浓痰来。老师又默默地过来让我躺着,嘱咐师妹们过来一起帮我悬灸治病,边灸边一再叮嘱我以后不能再一意孤行坐在风口上了。
我很惭愧,自己已然三十好几的人了依然执拗,冥顽。想想自己从十几岁出家门至后来结婚生子,经历了许多坎坷,世态炎凉,从来没有人象老师那般对我关心备至。他教会了我如何面对生死,如何坦然接受生活给予的一切困难,如何不妄求生活以外的东西,告诉我要知足常乐。教会了我如何更好地生活在当下。
至如今到了越过千山万重的天命之年,逐渐有了“有风吹过平野,有花开在山前,不闻世间诸事,一心只种丘田”的超然与心境;逐渐有了“绵绵不许纤尘入,任汝风从八方吹”的清净不扰;更明白了老师教诲的“有缘即住无缘往,一任清风送白云”的旷达。我依然那样的喜爱风,正如喜爱此刻内心真正如风一般自由自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