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以后,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过年没意思了,年味日渐寡淡。其实淡的不是年本身,而是人们心中的那份期盼吧!
物质日益丰饶的现今,餐桌上日日可见我们当年唯有过年才能吃到的佳肴,身上所着衣物更是比当年的新年衣服漂亮、时尚。外婆在世时总爱说:如今的人们天天过年。每每此时,儿时浓浓的年味儿就如云雾氤氲在心间,似涟漪在心田一圈圈漾开来!
年在元宵节的鞭炮声里结束,我们小小的心里,开始期盼着下一个年的来到。历经了春茶采摘、夏日田间管理、秋日收割忙碌的大人们也空闲了下来,也和孩子们一样翘首盼望。这不,年的帷幕徐徐拉开:
一 蒸 年 糕 啦
农历十一月,家家户户都开始蒸年糕。
爸爸拿出家里特地种的糯稻加工成糯米,米粒椭圆状,胖乎乎的如同瓷娃娃,粘性特别好。蒸年糕时糯米和籼米的比例为2:1,米在泉水中浸泡一天一夜,挑至大河里漂洗干净,沥干水分后运至碓房。
妈妈把米放在碓臼内,我们姐妹三个连同父亲,单脚站在另一端的木头上,手扶着碓两边的立柱,用力往下踩,碓石高高翘起,脚随即停止用力,“通”的一声,碓石重重落下。就在这起起伏伏的通通声中,在轮轴咿咿呀呀的声音里,在一家人的说说笑笑声里,约摸两百斤的米被舂成了粉。
每一次,脚酸的时候,我就溜之大吉,姐姐总不忘记恐吓哦一句:“等会儿蒸好的年糕你别吃!”才不管她呢,我一溜小跑,早就没影了。
后来都是用机器加工米粉,虽说少了一份辛劳,却也少了一份年的乐趣。如今回到老家,当年的碓房已是难觅踪迹。
外面疯玩一阵后,米粉已经搬回家,家里哔两口大锅架起大火,火苗如同蛇信子舔着锅底,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蒸年糕的饭甑已是静静地立在铁锅里,锅里的水温直线上升。我们洗净了手,学着妈妈的样子,把米粉捏成一个个团子,小心翼翼地放进饭甑内,团子放满了,盖上盖子,缝隙处妈妈用毛巾覆盖,听说这样蒸汽不往外跑,年糕才会熟的透。
此时,锅内的水已是大开,不停地翻起水花,一嘟噜一嘟噜地冒着泡泡。妈妈坐在灶前,不时地往锅底添柴加火,锅里的火映红了妈妈那张过早长满皱纹的脸。妈妈不时地起身往锅里添水。
大概两小时后,年糕蒸好了,爸爸把饭甑端起来,掀开盖子,爸爸的脸就消失在雾气腾腾里。妈妈总会用筷子给我挑一个蒸好的年糕团子、开始狼吞虎咽。爸爸则打来一盆凉水,双手裹上洗净的纱布,用力地按压饭甑内的年糕团子。按压几拳后,烫的爸爸赶紧将手放入盆内降温,全然不顾此时天气的寒冷。凉一阵后,又把头埋在缭绕的雾气当中,继续重复刚才简单的动作,一声声“噗嗤、噗嗤”和着爸爸的“诶黑、诶黑”飞扬在小而黑的客厅里,却成了我记忆深处最动听的乐章!年糕按压结实后,把它倒在一块长长的木板上,任其自然冷却、风干。数天后,年糕表皮开始皴裂 ,爸爸就会将年糕抽成条、切成块,浸泡在一口大瓦缸内,至此蒸年糕的工作才算完全结束。
想换换口味之时,妈妈就会从菜园里割来嫩绿嫩绿的青菜,炒着黏黏糯糯的年糕,那时候我可以吃上一大蓝边碗,一边吃一边将年糕拉的长长的。而今在拉面馆见着面点师娴熟的动作,面条被拉的细细长长,总不免想起儿时吃年糕时,调皮地将年糕拉的又细又长。
最难忘的是把年糕带进教室。 乡下的孩子上学时每个人都会有一盆火,早读课时老师一般待在办公室里。我们拿出圆珠笔杆子,把火盆里的火吹得旺旺的,一头一脸的灰全然不顾。年糕放在火桶盖上,在红彤彤的炭火熏烤下慢慢变软,鼓出一个个泡泡,泡泡变黄,立即翻边,有时没注意,泡泡就会烧焦黑乎乎的,我们也不在乎。瞬间,整个教室里弥漫着烤年糕的香气,沾上从家里带来的辣酱、腐乳,大口塞进嘴里,有时烫的把舌头直往外伸,你一口、我一口的,那个劲儿,真是过瘾。
过了小年,还会蒸上一大坨肉丝糕。糯米粉里拌上了肉丝、豆干丁、五香粉,蒸熟后软糯鲜香。火桶盖上烘烤得油滋滋,等不得熟,就抢着吃,年幼的我抢不过,甚至会哭鼻子,真不明白儿时好似饿虎下山一般好吃。菜市场、超市都有肉丝糕卖,却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那个味儿,找不回当年姐妹三个你抢我夺的刺激。
ps:文章写于三年前,今日闲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