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鸣凤桥
在记忆里,依然深藏着这样一个画面:父亲抱着我急匆匆地赶路,在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张五颜六色的布,布上有人影晃动,还有一只大蜜蜂在飞来飞去……
是的,父亲是抱着我去的。那一年几岁不记得了,但应该是很小,不然怎么会抱着呢!
后来我知道,那个色彩缤纷的布是大屏幕,上面五颜六色的画面是电影,而父亲抱着我去看的那场电影就是《西游记》。
有一点点的印象,我记得一只猴子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挥来挥去,还记得那只大蜜蜂飞来飞去。现在想想,应该是孙悟空借芭蕉扇那一段,不是蜜蜂,是他变成了蚊子,钻到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那场电影应该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场电影,而且是在一个空地上放映的。也就是说那是一场露天电影。
后来镇子里盖了电影院,但看电影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为不是每天都能有电影看。
虽然那时家里买了黑白电视机,但还是很眷恋电影留在心里的震憾。
当时很小,还不能理解故事里的人生,只是喜欢里面绚丽多彩的世界,那是我们眼前生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在《神秘的大佛》里认识了刘晓庆。她真美啊!比妈妈漂亮,但没有妈妈的温度。虽然近在眼前,却抓不到,所以她的美只适合存在于想像里。
《神秘的大佛》大部分剧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女主的武功了得,看得我都想去行走江湖了。
影片结束的时候,广播里传出:8月2日将要上映《少林寺》。声音还没有完全停止,就听到观众们雷鸣般的掌声。
我很纳闷,“少林寺”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人们的反应这么强烈?
从大人们的掌声里,我感觉到《少林寺》一定好看,所以也心心念念地期盼。
我那时还不到10岁。那个年代,不像现在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能接受系统的教育。我们只有学校里的那些知识,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是散养,随心所欲地玩耍,课外的知识离我们很遥远。
终于盼到8月2号,我和妈妈坐在电影院里,面对着巨大的屏幕,心里既激动又好奇。
《少林寺》里其他的剧情我没太大的感触,但却记住了小和尚和牧羊女的眼神。
那是多么深情的眸子啊!黑黑的就像是青春的秘密,也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多年以后,再回想起这部电影的时候,那个眼神还是很清晰。在那个眼神之外,我真正体会到了嵩山外的日出,被晨钟惊起的飞鸟,林间的溪水,坡上的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
在这样的桃园之外,是一个怎样的乱世,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又有怎样的人情和人性……
那时妈妈比我现在还要年轻,她也算是一个文艺女青年,喜欢读书和看电影。每次有新电影上映,她都会买票先睹为快,我也就能跟着沾光一起去看。
从《天仙配》知道了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知道了天上有道银河,牛郎织女在河的两岸,一年一度相见。他们如此都是被王母娘娘所害,感觉王母娘娘一定是一个坏女人,看不得自己的女儿幸福。
那时候我以为天上的神仙就在我头顶上的那朵云里,从此以后晴朗的夜空下多了一个仰望星空的女孩。
九品芝麻官鼻子上的一抹白,杜十娘的水中百宝箱,还魂的李慧娘,李清照的秋千,浣纱的西施,葬花的黛玉,白脸的曹操,卧薪尝胆的勾践,唱山歌的刘三姐,美丽的五朵金花……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深深地着迷,那是离我很远又很近的另一个世界。
学校里也经常领学生们看电影,我们管这个叫“包场”,也就是整场电影被我们包了的意思。
通过包场我看了人生第一场动画片《哪吒闹海》,神话世界的无所不能释放了我的理想,海的博大与宽广让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知道了天外还有一个天。
在学校里看的电影多是有教育意义的,《闪闪的红星》不知道看了有多少遍,台词都快背下来了,再看还不絮烦。
还有一部战争片,忘记叫什么名了。影片中管蒋介石叫蒋中正,我以为错了,回家后问爸爸,才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些影片有好多还是黑白片,由于看电影的机会很少,所以黑白电影一点也不影响我们的兴趣。我反而认为那个时候的人们好可怜啊!眼前的世界竟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连花儿和树叶都是黑白色的,太枯燥乏味了,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要那样去想。那个时候技术落后,资源匮乏,能看电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会挑挑拣拣呢!
而现在,黑白电影却是一种情怀了——怀旧的情怀。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着爱国主义教育,不知不觉中分辨着好人与坏人,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长大后再去看那个电影院,它已经斑驳得像一个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电影院不再放映电影了,已经变成了工厂的一部分。
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场电影,不停地切换镜头,反应慢了就会跟不上节奏。现在的娱乐也实在太多了,看电影也只是众多娱乐项目的其中之一,所以很难再像过去那样专情。
不过还好,电影院还在,不然我的老电影情怀何以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