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很难评价的书。书的内容并不像书名一样的晦涩,但对于想要了解语言学的人来说,似乎又显得有些散漫,不太容易抓到主旨。
这本书的英文原名为Language In Thought And Action,直译过来就是思想与行动中的语言。全书讲述的是关于语义学的主题,核心内容就是两点“我们该怎样说?”和“我们该怎样听”。看似是非常平平无奇的两句话,但却包含了语言的本质与核心。
书的作者塞缪尔·早川,是在美国长期任教的英国籍日裔,也是世界闻名的语义学权威。早川博士的复杂身份,让他对语言在沟通中的作用深有体会。本书中,早川博士提出了两点基本的假设:1)语言是人类特有的工具,是塑造、引领、积累昔日经验的利器;2)人类生活的每时每刻都会受到语言的影响,同时也都会被无意中对语言作出的臆断所影响。
基于上述的两点假设,早川博士总结出了关于语言的若干条规则。
原则1:言辞不等于其代表的事物
动物几乎不会意识到可以用一样事物去代表另一样事物,但人类则会用事物、甚至创造符号去代表其他事物,这就是所谓的象征化过程。在象征化的过程中,语言是最精巧、最复杂的符号系统。经过数千数万年的发展,人们已经取得共识,将能够发出的声音组织起来,代表神经系统里的各种不同反应。比如说当我们感到衣服不够御寒时,我们就会习惯性地说“我冷了”。
但是,符号与其所代表的事物并不一定有连带关系,符号也不能取代事物成为事实性存在。比如说,1938年《星球大战》广播剧播出的时候,美国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受到惊吓而逃跑,还有大量的人冲入征兵处决心保卫美国,这就是将语言符号与现实事物混淆的表现。
每个字词都包括内向和外向的双重意义。内向意义就是这个字词在我们脑海里引起的反应,外向意义就是这个字词代表的事物本身。毫无疑问,外向意义是有可能达成一致的,但内向意义则每个人都各有不同。
我们在交流的过程中常犯的错误之一就是,往往以为彼此对某个概念、某个字词的内向意义理解一样,但事实上往往却并非如此。我们需要牢记的是,没有一个词会在两次不同的用法中意义完全相同,因此我们要时刻注意考查对方发言的前后文,努力实现正确的理解。
原则2:要分清指示性与说明性的语言
语言的最基本功能,就是描述我们看到、听到和感觉到的事。承担起这一功能的,就是说明性语言。说明性语言要求尽量使用得到公认并且能够用别的言辞表达出来的“客观”意义,比如“猪 = 哺乳类四足家畜,常由弄人饲养, 用来做猪肉、咸肉、火腿等……”。这些含义,人人都能同意。
反之,指示性语言是用于控制、指导并影响他人未来行动的语言。指示性语言是社会分工合作的基础,经常以权力关系、有时甚至是以集体制裁为后盾。婚姻、领导人就职、英雄授勋等,往往伴随着指示性语言的存在。
说明性语言和指示性语言有着截然相反的特征。说明性语言要求客观、要求能被大家所公认;反之,指示性语言会大量运用富有情感性的字眼,会声明或暗示惩罚,会举行特定的仪式包括公开宣誓。
原则3:要警惕停滞在某些抽象阶层上
每个事物都包括方方面面的特性,无法每次逐一细说,因此我们在进行交流的时候,必须进行抽象化,即剔除特性、归纳出共性。比如当我们说“阿花是母牛”时,就是只注意到阿花与其他母牛之间的相似之处,却忽视了它们之间的区别。这个抽象化过程是有阶层之分的,同样以上句为例,从阿花—母牛—家畜—农庄财产……依次往下,我们可以将眼前所察觉到的母牛这个词,不断深入抽象化。从个体到整体、从具体事物到抽象概念,其间存在着很多不同的层级。
在我们的日常交流中,需要警惕的是停滞在某些抽象阶层。如果谈话永远离不开高级抽象阶层,就会变成夸夸其谈概念的兜圈子;反之如果谈话始终停留在低级抽象阶层,就会陷入到喋喋不休于无关紧要小事的状况。我们需要做的,是随时警醒自己正处于哪种抽象阶层,并有意识地改变谈话的抽象阶层。
上面的三点原则,就是本书提出的核心原则。作者认为,天底下几乎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法解决”的问题。之所以人们会认为问题无法解决,往往是因为他们会习惯性地选择固定的步骤或解决方法,即所谓的“制度惰性。”对社会问题的解决,要像我们对言语的态度一样,从外向观点来考虑。要将社会问题当做制度适应问题去对待,避免二元价值式的争辩。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也就没有区分所谓“左倾”或“右倾”的必要了。从这种意义上来讲,语言或许正是人类通往大同世界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