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凛冽的寒风毫不客气的削过每个人的脸颊。她颈边溜出的芳香却如同秋日的暖风,一如既往的席卷了我。猝不及防的,她的裙角如同暗魅的蝶,牢牢的包围着我,久久不舍她散去。
月台这边的阿辽看着琳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算是解脱了身形,然而却长久的把魂牵在了她的手上。凉风袭及,他不得不一边加快脚步逃离火车站,一边扯了扯系在脖颈上的围巾。围巾是两年前琳送的,老旧的颜色却有着意外的柔软的手感。阿辽如今懂得了,他两年前不肯围这围巾是因为过时,而两年后的今天他围上它,不仅是为了那柔软的触感和让人眩晕的吊牌,更是因为那个送他的人和与她相关的回忆。他甚至还意淫似的把她残余下的感情包裹其中,好像还能留下她一丝的芳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他挤进静默的人流,挤入静默的地铁,街道好像都失去了它们的名字,城市再也不会是原来那个城市。阿辽感觉自己像一棵大棚蔬菜,走在哪里都有一个大网,一股脑德把所有人都圈住。他径直地上了台阶,熟练地转过街角,又上楼,又拐弯,终于逃回了自己的世界。破碎的酒瓶,尖锐的瓷碗,凌乱的衣服,乱七八糟的绞在一起,散落在地上,整个房间弥漫着酒精发酵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他疲累的瘫倒在唯一的一片空地上,按开电视按钮,好像是刚从警察眼底溜走的混混,在一片混杂的人声中沉沉的睡去。
傍晚时分,晚霞如约而至,落日卷携着它的余辉悻悻离去。那一抹灿烂的金黄穿过浓厚的大气层,反射折射过无数高楼上的玻璃,千里迢迢,投射在阿辽的脸颊上,就像是两年前那晚的彩灯,照的他无处可逃。那晚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足像是一个落幕的小丑,而就在半个小时前,一个巨大的秘密被揭穿,他看见瑾和那个男人款款走进宾馆,像是强行扯开了女孩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再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他脑补着房间里的一切。他日夜幻想的娇艳欲滴的红唇将被那个男人强占,塔白净柔滑的肢体被别人拆解……他所拥有的瑾的一切都渐渐与他无关,他的轨道突然“哐!”的一下子,离轨了。没有失落,更没有憎恶,脑中虽然一片空白,但手还是不自觉的颤抖着,眼泪还是无法支配的落下来,不知是在嘲笑着她的无情还是自己的软弱。干燥的空气流过,穿透了阿辽颤栗的身躯。他就一直蹲在那里,如同一个失去糖果的小孩,无助的向上天祈求着恩惠。他感觉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也是那个夜晚,琳在路边捡起了他,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耐心修复着他。就在这个喧嚣的大都市里,他们占据了不足70平方的小屋作为他们的落足地。阿辽像是一个呆滞的婴儿,唯一一次被恋爱所照顾。一些时候阿辽会一个人去楼下的便利店,他遇到过一次瑾,她还是性感可人的样子,但却少了琳的沉稳。她瞥见了阿辽手里的避孕套,明显的愣了一下,便有嫣然一笑,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走开了。“这世界还真小”,阿辽想着,“但她还是没有被时光钝去光彩”。估摸着这个时候,琳大概在家里做饭了,阿辽这才回过神来,该回家了。
是啊,该回家了。两年来阿辽每天都过着等待的日子。等待着电车驶进熟悉的终点站,等待着所有可能擦肩而过的机遇,然后等待着琳回家做饭结束这一天。有过希望吗?有的。才开始的一年里,阿辽在这条毫不停歇的道路上祈祷着生活,只是机遇太快,抓不住。他做过小职员,但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重视过。他还当过酒保,但大多时间他的生物钟和琳是相反的。于是就渐渐少了一起吃饭,说话,享受夜晚的日子。都市的喧嚣浮华全在酒吧里,在夜的笼罩下,白日里那些正直的白领浓妆艳抹,企图把自己的疲累压抑在酒精的刺激下蒙混过关。酒保阿辽每天都倾听着不同的人扮演的不同的故事,时间长了,也不过千篇一律。阿辽也只是默默的擦试着酒杯,“多虚伪啊,人人都戴着面具,人心倒还不如杯子透彻。”忧郁感伤之后,下班的他摸黑走上了那个破败的街道,无力地转动生锈的锁孔,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家门。琳躺在床上已经等睡着了。阿辽静静的走过去,顺手拿起毛毯,小心的披在她肩上。俯下身,月光倾泻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眼角的肌肉突然颤动了一下,阿辽吓了一跳。琳紧皱着眉尖,松开了握紧的手指,睫毛颤抖着,捕获着灵动的眼珠。一下子,琳紧紧抱住了阿辽的身体,阿辽也顺势袭了上去,干涸的唇印上了她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着,沐浴着绵长的柔软的爱恋,享受着深夜独有的空间。但当朝阳洒下第一缕光时,梦境全都消散了,琳也放弃了他,去追求新的生活。
这两年里的日子毫无生机,阿辽深知自己没有办法用金钱来温暖她。如今阿辽也过上了那些酒鬼们的生活,每天向酒保讲述着虚伪又无趣的故事。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朝阳击退,连滚带爬的回到他的寄居壳里藏起来。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浑身糟气的酒鬼。
阿辽蜷缩在床的角落,扭曲的姿势拧得他肌肉生疼。夜的法袍又将降临,阿辽却无法抗击它的法力,向着更深的夜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