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入梦,倘是这座城最后的期盼。
或许,会因一片海,居于一座城;因一段憧憬,步入一座城;因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但我来这城中,却与所有的美好理由无关,因为我来,是为谋生。
我们为生活准备了足够的借口,以逃避我们将要面对的所有问题与责难,似乎生活本就该光鲜照人的,似乎生活本就应玲琅满目、叫人艳羡的。可惜生活是这样的,她可远观、可近赏,可浓、可淡,可圆、可方,可就不是你想要的那样,这就是生活,肮脏而美好的生活着。
于这座城,我无言以对,浪声太高而浪花太浅,没有站立的沙滩,也没有望海的礁石,所以路过是最好的始末。于这些事,我无话可说,人心太活而代价太高,没有残存的谦让,也没有止步的理由,所以离开是最好的向上。我说长途漫漫,正直便是坦途,梦想是力所能及,而未来是不折不扣。
年月便是如此,一年一月,一月十年。寿命,日渐消瘦;理想,日渐浅薄,将来只是个故事,听与否,众人皆醉。
便断言,一行字说一句话,一句话记一件事,一件事述一段情,一段情里一行泪,一行泪满千家语。于是坦言,遇见美景便是喜,恍然如梦便是悦,相伴终老便是福,所以欣然而去,往来如归。
有些地方终究回不去,有些地方终究不敢记住、不敢惦念,有些地方就只是个地名,而有些地方却是一份痛。但显然这儿什么都不是,驿站?前程?家?··· ···都不是的,这儿顶多算是“那时我们刚毕业”,仅此而已,所以没有惆怅不前,也没有万般不舍,只是麻烦满地、来回捯饬,是的,还是而已。
这不是我预料的生活,应该也不是你想要的日子,我说的不是柴米油盐,也不是村风乡情,只是我觉得这并非初所想,也并非意所愿,只不过却就是这样了。我在想,用完了青春我拿什么供你的幸福年月, 我们所不喜的总是他人千方百计所求的梦,我们所欣然而往的总是他人费尽心机想要挣脱的网。
你走后我一个人熬出了秋日的遥遥高阳,我一个人走出了黄土厚地的粒粒艰辛,我一个人,用镰刀割碎了骄阳下的雨滴,一个人可以温酒融雪,在回忆里,念你所有的好。
我们有万千年未曾遇见,所以初识的一瞥应该是预谋已久的,并非人们常说的不经意。所以我想说,于年前相遇,应该是最好的时候,那时你的曼妙身姿藏在雪花里,盼望春来临;我也想,夏季应该是最好的时候,那时你穿浅色的牛仔裤和粉色的马尾,跳跃着在我的眼里转圈舞蹈;那么当秋来临,你必是我的公主,而我是你的主公,跃马天涯,只为与你相伴,掩面为春。
憧憬的代价是虚度,虚度写字台上卷起的书页,虚度砚台里鲜亮的墨汁,虚度门前来来往往的过客,只做自己的梦。
我梦想睡在一片芦苇荡里,睁开眼睛,露珠就顺着袖口滑进心里;我梦想走到丛林深处,挖个树洞做房子,转个身,羽毛满屋;我梦想茶枝慢慢折,车轮缓缓行,而该在的都在,说笑玩乐,好不自在。其实是这样的,我以百丈青春,酬万里不动江山,路过繁华三年,与安享晚年品茗供茶,自喜自悲,酒盅破损。竹窗后面的青山又绿了,铁仗下面蛙声一片,凿个土坑,蓄力远行。
回忆的代价是时间,碾过眼角的纹路,漫到指尖的厚茧,疏离远去的模糊过往,只好捏着泛黄的曾经,指点身畔。
我所怀念的小县城,是那个安逸的,抬头可以看见阳光,回首可以望见树荫的明亮走廊;我所怀念的小县城,是那个有四百米红色跑道,可以翻过的砖瓦墙,可以伏案而眠的旧书桌;我所怀念的小县城,是那个孤独少年偷偷啜泣的黑暗墙角,是那个无助少女失魂落魄的坚硬床板,是楼梯口涂满不甘的纸团,是被漆成绿色的垃圾桶。我所怀念的小县城,是想象不到的安谧,是想象不到的美好。
所以,我要回来了。
这不能说是轮回,也不应该是落叶归根,更不是荣归故里吧,只不过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们终将成为别人的风景,成为别人的故事,或主角,或配角的,生活在未完待续的剧本中,我不想说继续,我想说的是向前演绎,是的,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