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开的时节去远行

在花开的时节去远行

      “一个人在路上走得久了,有时候会莫名地忧伤,于是我想走得更快些来摆脱那些悲伤的记忆,泪水从脸上飞落,在大地上开出一种叫做彼岸的花。我想你若在我身边,必定会看见花开的最美一刹那,你不用为我悲伤,只需在那花下培一些土,我便可暖暖地睡个懒觉。”


     洛小乙撑着把黑色的雨伞行走在黑色的雨夜,江南五月的雨夜,还残留着许多未散去的花香,那些潮湿馥郁的香气,吸进鼻腔里,留在舌尖上,甜甜的,像极了他晚餐时吃过的那块桂花糕。他嗅了嗅手臂上的气息,确信没有一丝骑车远行回来留下的汗水的味道。作为一个业余骑行者,确定身上没有汗味去约会,是对女生最基本的尊重。他用雨伞尽量遮住抗在肩上的,差不多跟她一般高的泰迪熊布偶,他决定去祝她生日快乐,他决定向她告别,他决定在花开的季节去更远的远方。他选择了最好的车胎准备远行,她也选择了最好的备胎陪她度过余生,好吧,既然都选择了最好的,那便是最好的。

     终于不远了,黑暗里那边有几株梧桐,噼里啪啦拍着叶子欢迎他,在此之前很多个雨夜,它们也曾这样在四季里拍着不一样的叶子,干枯的,丰满的,摇摇欲坠的,迎送他走过即将近前的石桥,石桥无名。洛小乙在石桥上停下脚步,看着二十多米外的二层楼,他对那里很熟悉,对窗户里的他和她很熟悉,曾经他和她住在那里,现在她和他住在那里。他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来取一些东西,顺便祝你生日快乐。她看到信息后来到窗户前,看着桥上的洛小乙,如同看着以前自己生日时为讨她欢心,他在桥上为她跳着稀奇古怪的舞蹈,甚至用蜡烛摆出生日快乐的造型,每次都会送一些令她惊喜感动的礼物,这次他带来的礼物只是因为她曾经多看了两眼,他看出了她的喜欢,他也默默记住了她的喜欢,她在初看见他带来的礼物时也是喜欢的。她身后的房间里正在开着生日聚会,但是他不是她邀请的人,她还是默许了他的到来。


在花开的时节去远行

        洛小乙把雨伞挂在楼梯口的衣帽勾上,熟练地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曾经穿过很久的拖鞋换上,客厅里一些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忽然间停下喧闹默默看着他礼貌地冲他们微笑致意,然后上楼梯去二楼,他进来时她没有去迎接他,于是,青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青山。

     二楼阳台上洛小乙以前养的那些花还在,大朵大朵的月季以及其他花儿开得比他离开时更加旺盛,房间里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甚至连床单被套都没换,洛小乙纳闷,那个终极备胎竟然不嫌弃?看了看坐在床上满眼敌意看着他的女孩子,他皱着眉头有些讨厌地说了进房间来的第一句话:“下来,让开。”她拦住了那个满脸怒意准备向他冲来的男子,看着洛小乙掀起被套和床垫,然后又掀起一块床板,那里竟然有一个她从没有注意到过的小柜子,柜子里东西不多,一㳫用塑料公文袋分别装好的手稿,一本红色的存折,还有一份夹在公文夹里的备忘录。他把公文夹和手稿顺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整理着十几份散落的信件,那是他写给她的,那是他写给那个孩子的,那是他写给未来那个世界的,然后因为她的闺蜜怂恿她悄悄去医院堕胎,这些写给未来的信件便没了价值,他在那张存折里积攒的积蓄便没了价值,他越想越悲伤,发起狠来,将那些她曾经看过并感动过的信件撕得粉碎,扔向空中,然后冲满脸内疚的她大吼道:“我不喜欢你了,永远不会喜欢你了。”他哭的像个丢失心爱玩具的孩子,他喜欢她很久,然后她在某夜,在那石桥上说了喜欢,于是他便倾尽所有去喜欢。后来她为了别人的喜欢,把那个即将有心跳的生命交给了死神,他伤心地离开了很久回来,告诉她,我不喜欢你了。

        洛小乙带走了存折,带走了手稿,她知道以前手稿和她是他的全部,现在,他只剩下了那些手稿。粉碎的信件雪花一样落满了地板,现在的他默默收拾着床板,用扫把把那些纸屑扫拢在一起,准备揽进簸箕倒进垃圾桶,她忽然拦住了,找过一份旧报纸来,小心翼翼把那些雪花一片不剩包了起来,放进抽屉里。她说她想一个人静静,于是他和他们全走了,留下她一个人躺在洛小乙最喜欢的床单被套里发着呆。


在花开的时节去远行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市中心广场上,一场自行车环城赛的开赛仪式正在举行,办妥了邮寄手稿去老家的手续的洛小乙,一身蓝白相间的骑行服背着个挂着水杯雨伞的背包,后架上放着着一个装满备胎和履行用品的帆布袋子,等待着那一声发令枪响起。一辆终点站为静禅寺的公交车从广场旁边驶过,在红绿灯前停下时,洛小乙看见了玻璃窗边的她,满脸忧郁,双手紧紧抱着一个旧报纸包的纸包在胸前。

     三个多月后,她收到了一份来自青藏线沿途某个县公安局寄来的快件,里面有一份洛小乙的死亡证明,一本红色存折,以及一份用防水袋装起来的备忘录,备忘录里除了包括她的饮食注意事项,以及她和洛小乙家人的生日,还有后来补充的对于骑行路上遇见非常事件时的处理办法,结尾大白处留有一句:我在梦想和你之间选择了你,你选择了离开,于是我便只好选择了梦想中的那个世界,在花开的时节去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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