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是一切进步的引信。不过,好奇本身并不会制造进步。
人的好奇心总是随着越来越世故,越来越自以为是而衰减,直至消失殆尽。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幸,我的好奇心并没有因为自负而减退。太多的好奇,让我有时感觉活得忧心忡忡,活得好辛苦。这种感觉至今依然存在,尽管已不再自负,或者说自负已经变成了一种融入血液的自然。
第一次参加全国会,我的好奇是难以言喻的。我知道我那些看起来老练的做派,其实都是担心好奇心被别人识破的虚张声势。外表的风轻云淡一点都没能掩盖我紧张的本质。
何厂长决定带这么多人出差,心里肯定十分清楚得花不少钱,这似乎与他看起来节俭的性格不太相符。几天的观察和体会,我这才明白何厂长的节省绝不只是浪得虚名。
出发前赵师傅对我说每年开全国会,都是一次爽心悦目的路程。不但吃香喝辣,还不用为差旅费捉襟见肘担心,特别是厂领导带队的情况下,一路的开销都是企业负责。
赵师傅说的或许没错,但那只属于何厂长上任之前的状况。反正这趟及后面的两趟何厂长带队的全国会我都没能享受到赵师傅所描绘的待遇。到了目的地,除了正式报了名由组委会安排在主会场附近的两张床位是四星酒店外,我们其余的人,不只是我这种新人,还是王科长,谭科长,赵师傅,牟师傅这样的前辈都只能住在离会场有一段距离的条件糟糕的廉价招待所。全国会来的人爆满,床位十分紧张,还不得不加床。
负责抗生素车间物料采购的谭科长在厂里就和大家没交流,虽属于供销科,似乎都不属于何厂长管辖的人。到了目的地,他看起来有什么人安排,也就脱离了大部队不知去了哪里。其他人是没他这待遇的,只有挤在破旧的房间里。好在只是晚上睡几小时,每天一早就出门,很晚才回来。
全国会会期正式只有三四天,实际上能做事的就两天,且不是从正式开会那天算,而是开幕式头一天的报到日就开始了。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一早到了会场,我们就分散了,各自拿着一沓合同找自己的对接单位。眼前混乱不堪的局面和人头攒动的场景完全颠覆了我之前对一场会议的想象。一切都是新鲜的,好奇之余也有些许紧张。该从何下手?不过,一定不能让人看起来像乡巴佬进城,我不停叮嘱自己。
王科长传达了何厂长的指示,手上的合同务必签下来,还有就是不得私自买会议指南和参观证,厂里不给报销。自己想办法进会场,想不到办法的在主会场门口用现有的两张参观证周转带进场。
花了好长时间,我终于被樊师傅带进去了。手上没有指南,不知道手上这些合同的甲方在哪里,只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扫楼。辛苦完全不在考虑范围,我其实有些兴奋,能在一栋楼里就大体了解全国医药原料生产企业的状况,对我来说机会太宝贵了。
只是,如果不用签合同,光是扫楼就太好了。我翻了下分给我的合同,想到可能的冷遇和嚣张,心头不禁一紧。
突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仿佛一下就安心了。
早安。八月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