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如流水,八十余载风霜洗礼,早已在不经意间染白了父亲的头发,如果老去只是发如雪,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让我心酸的是,父亲的耳朵越来越听不清,反应越来越慢,能想起来的人和事越来越少……父亲总是说自己不中用了。然而我发现岁月亦慈悲,它让父亲依然保留着一份独特的技艺——制作油发辣子。
油发辣子是我们家必备的调味品,凉拌菜、蘸料、炒菜都可以用来提味增香。在我记忆中,从小到大,家里吃的油发辣子都是父亲做的。前些年母亲不让父亲做菜,只有做油发辣子时才让父亲进厨房。不曾想,去年母亲突发脑梗丧失了劳动力,父亲很想为母亲做饭,却发现自己除了会做油发辣子,什么菜也不会做了。于是我接过了母亲的锅碗瓢盆在厨房奏响了交响曲。父亲不愿依赖我,总是在想办法做事。于是我特意每次只让他做不多的油泼辣子,隔不了多久日子就又得做,我不是在累父亲,而是在以此延缓父亲老去的步伐。
父亲做油发辣子的技艺还真不是我一下子能掌握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操作,其实并不简单,我做的要不就是辣椒不够酥脆,要不就是辣椒炒黑糊了。来看看父亲是怎么做的吧!父亲拿起剪刀剪干红辣椒,被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辣椒像一朵朵小红花跃入大碗。接着,父亲打开煤气灶,调至小火,将剪好的辣椒段倒入锅中,轻轻翻炒。随着火焰的跳跃,辣椒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颜色也变得红亮红亮的。这时,父亲会倒入适量的菜籽油,继续翻炒。整个过程把握好火候是关键,对此,父亲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总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炒好的辣椒被倒入擂钵中,心急也是吃不到好的油泼辣子的,热的辣椒不容易捣碎,放凉后则变得酥脆,一捣就碎,小时候我经常缠着父亲让我捣辣椒,这时候也不怕做砸了,大不了我捣完父亲再捣一遍。捣辣椒是一个多么治愈的过程。拿起镭棒,贴着擂钵的内壁往下捣,一开始要轻轻地,太重的话会把辣椒捣得到处飞。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厨房里回荡,就像秋天落叶被踩碎的声音。随着镭棒一起一落,辣椒的香味愈发浓郁,弥漫在整个厨房。我发现,每当制作油发辣子时,父亲的脸上就会泛起自信的光芒。这一刻,他不再是需要人照顾的老人,而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厨师,用自己的双手为家人带来美味。
于我而言,父亲做的油发辣子的意义已经超越了调味料,它是我尽孝的一种方式。我喜欢吃父亲做的油发辣子,而父亲亦喜欢做油发辣子给我吃。《孝经》有云:“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愿你我,你我之父辈,在人生暮年,有人陪,有人疼,有人爱。